教育異化探析——基于教育公共性的視角

李梅紅

(湖南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湘潭 411201)

一、教育異化與教育公共性

教育的公共性要求教育在整個社會實現教育的公平、公正和公開，達到全社會公共利益的最大化。而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公共教育不斷被市場化，學校逐漸成為人們追求私人利益的場所，而學校教育也逐漸成為異化人的因素，教育對人的異化和人對教育的異化構成了惡性循環。

(一)教育公共性釋義

在以封閉性的家庭教育為主的時期，教育目的和教育形式都是私人性的，教育沒有公共性可談;工業革命以后，社會對教育日漸關注，教育的公共性日益突顯，公共教育體制也隨之產生;到資本主義國家形成以后，民族意識和集體觀念的形成與發展需要借助公共教育，因此也推動了公共教育的發展。從教育公共性的發展歷程中可以看出，公共性并不是人為強加于教育的，而是歷史必然的結果。

可以說公共性是教育與生俱來的本質屬性，因為“公共性是人們之間公共生活的本質屬性”［1］。教育的公共性在于學校教育要以正義和公正作為出發點，以對教育資源的合理而公正的分配作為重要途徑，以正確的連結家庭、社會和學校為有效方法，以實現公眾平等的受教育、使用教育資源、形成公民品德為目的。總的來說，教育的公共性關涉的是公民社會的公共事務，實現的是社會的公共利益。其具體內涵包括教育的公益性、教育的平等性、教育的公正性和教育的公開性。公益性要求學校的教育是“作為一種促進人的發展與社會發展的活動”［2］;平等性要求學校教育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讓事實上存在差異的學生平等地享有受教育的權利和享用教育資源;公正性是學校教育所應遵循的價值原則;至于公開性，作為公共性的基礎，它要求學校及其教育部門實行教育信息的公開，實現社會和家庭對學校教育的監督與激勵。

(二)教育公共性視域下的教育異化

教育公共性視域下的教育異化，主要表現為:教育的公共性要求教育應超越任何私人利益，以關注個人的存在與發展為出發點，培養具有公共品德的公民，維護每一個人平等的受教育權和使用教育資源的權利，教授豐富人、充實人的知識，確立啟發性強、形式多樣、內容健康的教育方式，實現每個人全面而自由的發展，樹立社會公民的公共價值，達到讓整個社會成員積極參與社會事務，最終使全社會的公共利益得到真正實現。然而，現代教育公共性的消解，如教育的公共價值逐漸喪失、公立學校的精神地位喪失、義務教育資源分配不均等，使學校成為盈利機構，教育的價值取向不再是致力于培養具有公德的公民，而是成為謀取私人性利益的工具;教育的目的不再是使人成為全面發展的人，而是使人成為單向度的人，一心所向的只有經濟和政治利益;教育內容隨市場經濟體制的變化而不斷變化，偏重的不是對人的精神教化，而是讓學生謀求基本的生存技藝;教育方式的單一和封閉性，將學生參與公共生活的路途變窄，使學生僅僅生活在被異化的空間之中。由此可見，教育公共性的消解，使教育的價值取向、教育目的、教育內容和教育方式甚至人的整個生命發生了異化，教育最后也走向了異化之路。

二、教育異化的主要原因

一般認為教育異化的本質是對人的本質和人的全面發展的目標的偏離。在教育領域中，教育的目的本來應該是為了培養下一代人，使其更好地認識和改造世界，但是由于各種原因，教育的目的、本質、手段等被混淆，人的生命價值也被忽視了。教育最終淪為操縱人的手段，教育使人的發展趨向片面性，人的全面性和豐富性喪失了，人最終被異化。而從公共性的理論出發，教育的異化是公共性消解的結果。

(一)公益性的消解

公益性要求社會中的公民、學校以及政府要以公共福祉作為自己行動的指南。亦即，為社會謀求公共利益和實現每個人的自由發展作為學校教育的目的。然而，現實中教育公共價值觀念和公立學校精神地位的喪失，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失去了平衡，從而使得公益性消解了。

1．教育公共價值觀念喪失。由于市場經濟的發展和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不同文化之間不斷碰撞和融合，多種多樣的道德價值在社會上共存，形成了價值的沖突，這種混亂也造成了人們生活的巨大變化。與此同時，共有的價值體系也在不斷地受到沖擊，致使其所占土壤一步步被侵蝕，其公共約束力已經名存實亡，學校教育的主流價值觀被削弱，而社會正需要這種主流價值觀來塑造社會成員的共識，所以，教育根本無法達到關懷公共事務和培養公民品德的目的。

2．公立學校精神地位喪失。公立學校是現實教育公共性的重要保障，雖然在市場經濟體制的環境中，市場是進行資源配置的主要手段，然而教育的目的并不在于獲得私利，而是增加全社會的利益，因而必須采取市場以外的資源配置手段，這個手段就是建立公立學校。“公立學校之所以會成為教育提供的主要形式，是因為通過公立學校這種公共選擇機制，可以有效地解決由于教育產品的非排他性所帶來的無人付費消費的問題。”［3］

3．公益性與私益性的失衡。雖然教育的公共性強調教育應該體現公益性，但不可否認的是，教育同時還兼具私益性，那么，教育所體現的公益性應該是二者的動態平衡，二者一旦失衡則表現為私益性，由此可見，導致二者失衡的關鍵在于“對教育私益性的僭越、放大和絕對化”［4］。它是對學校教育公益性的消解和遺忘。我國目前的義務教育嚴重表現了這種私益性，如有些學校在其整體的取向中以升學考試作為最主要的參照，而且在教學過程中，理論與實踐脫節，教學內容的安排完全服務于升學率，如此一來，本來應以公共事務的公共價值為追求目標的學校教育，正是它本身讓教育的公共性淡化，最后喪失。

(二)平等性或公正性的消解

教育平等性或公共性的消解主要體現在對教育資源分配不均，表現在公共資源和義務教育資源的共享與分配不均，以及學校公共生活的無序。

1．對于公共資源的共享努力不夠。公共資源是非私人性和非商品性的，它是為公共服務的物質財產和非物質財產的統一，主要包括國家財政投入、公共信息、公共文化產品、公共設施、公共物品等，在學校教育中具體體現為圖書館等各種教育設施和教育資源，其利益的主體是社會公眾。而“教育的公共性涉及社會公眾、公共經費以及社會資源的使用，是影響社會成員的共同的必要利益”［5］。也就是說，學校作為社會機構，不僅是學生學習的場所，同時還應該服務于公眾，讓學生之外的一般人也能共享學校的教育資源。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在我們周邊“大部分學校一到寒假、暑假就大門緊閉，不要說周圍社區公民，連自己的學生要進去打球、跑步都頗費周折”［6］178。

2．義務教育資源分配不平等。這主要表現在公眾受教育的機會、不同地區教育資源的質量高低、政府經費投入的多少、重點高校的設立等方面。在我國，義務教育是面向所有適齡兒童和少年的，為了體現國家意志和實現社會公共利益，國家通過免費的方式，將義務教育內化為國家以及公民的義務和責任，具有強制性。然而，在現代社會，市場在教育資源配置中大展拳腳，使得教育優勢資源向某一地區和某所學校集中，造成了城鄉之間教育發展的不平衡，不同學校的人無法享受同等的教學質量，擇校之風、亂收費等現象此起彼伏，教育的公平與公正根本得不到實現。

3．教育的平等性或公正性的消解還體現在學校公共生活的無序性方面。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學校公共生活沒有受到重視，開展的活動不僅少而且形式也不豐富，學校公共生活本身已經被異化。學校公共生活本來應該是人們共同的活動，但是卻異化成為了你我之間的活動，并沒有達到全民積極行動的目的，如此，個體之間的平等和學校公共生活的公正性也就無從談起。

(三)公開性的消解

學校教育與社會、公眾相隔離的狀態，是造成學校教育公開性消解的主要原因。據調查，在我國義務教育階段，“69．10%的家長認為信息公開程度不夠，該公開的信息沒有公開，尤其是負面信息;52.10%的家長認為信息公開的時間不及時;51.10%的家長認為公開的渠道過于單一，無法便捷地獲取信息”［7］68－69。但是學校教育公共性的本質要求學校應該均等地向全體公民提供服務，同時應該注重公眾的參與，吸納公眾的意見，而教育公開性的消解使公眾參與的路途受阻。

三、防止教育異化，恢復教育公共性

教育異化的根源在于教育公共性的喪失，那么要防止教育異化，必須從源頭杜絕。恢復教育的公共性，關鍵在于樹立起教育的公共價值信念，以正確的價值取向指導教育活動;在此基礎上，要進一步優化教育資源的配置，這是體現教育公正性，實現人與人之間平等的有效途徑;另外，因為教育作為公共事務是公眾共同的活動，因而必須進一步加強家庭、社會和學校的互動。

(一)樹立公共價值信念

共同的價值信念是培養具有堅定的公民品德的前提，是達成社會成員共識的文化基礎，也是教育公共性的根本所在。以教育公共價值為理論基點，有利于撥開市場經濟體制下多元價值共存的迷霧，從而擺脫只以市場作為配置社會資源的教育市場化的局面，為公立學校作用的發揮提供更為廣闊的空間。公立學校作為培育全社會公共價值信念的主要社會機構，要為教育公共價值的存在提供肥沃的生存土壤，如此一來，公共性就不會遭到私益性的消解，而對公益性肆無忌憚地僭越的現象也就會逐漸消退，整個社會的公益性和私益性將得到合理的對待。因此，樹立教育公共價值信念，是體現公立學校作用和平衡公益性和私益性的前提，也是實現教育公益性的關鍵。而要樹立教育公共價值的信念，必須做到兼顧教育的公益性與私益性，分清主次輕重，實現動態平衡。因為“教育歷史發展顯示，無論是公性吞沒私性還是私性微化共性都會造成公共性的消解。因而必須在教育的公益和私益之間尋求一個平衡的支點”［8］。

(二)優化教育資源配置

優化教育資源配置是實現教育公平與正義的重要環節。具體做法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開放公共資源。學校作為培育高素質人才的場所，擁有各種優質的教育資源，只有無償地向公眾開放，才能真正做到服務于整個社會，而不是自我封閉。公共資源的共享不僅包括物質資源，還包括人才資源和公共信息等。一方面，學校應該建立健全全方位開放學校教育設施的制度與管理辦法，讓圖書館、體育場、教室等為每一個學生和公眾服務。另一方面，學校還應該讓學生積極參與到社會實踐中去，讓學生在實踐中獲得知識，并且讓知識服務于社會，在這種良性互動中培養學生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并且讓學生樹立服務社會的理想信念。

2．要實現義務教育資源的優化配置。也就是說要平衡公眾因自身差異而引起的受教育機會不等，同時要平衡因城鄉差異而引起的教學質量的差異，對設立重點學校等舉措加以取締，規范政府在學校教育各方面的制度。要達到這個目的，政府應加大對學校教育的投入，在市場參與教育資源配置的情況下，發揮國家的宏觀調控作用，使優勢資源平衡分布于城鄉之間，實現政府與市場在教育資源分配中的結合。

3．要豐富學校公共生活的組織形式。要改變過去那種形式化的說教活動，提高學生參與公共生活的積極性，將每一個人都納入到學校公共生活之中，并且要有效地發揮學生組織的作用，真正實現學生組織對學生自我管理意識形成的促進作用，而不是將其視為管理和控制學生的工具。

(三)實現家庭、社會、學校的聯動

實現家庭、社會以及學校的互動，關鍵是要鼓勵家長和公眾積極參與學校的事務。這是對家長和公眾參加公共事務權利的實現。但是，家長和公眾的消費心理使得他們在參與公共事務的時候難免帶有私益性，因而要把好這個關口，讓家長和公眾真正參與到公共事務中，為學校教育建言獻策，促進學校教育的發展，并且維護好家長和公眾的公共利益。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努力。

1．全面開放，實現無差別的公共服務。無差別首先指的是向所有社會成員公開，除此之外，公共的信息本身也應該是無差別的，而方式卻可以多種多樣，比如學校可以通過報紙、電視、網絡甚至書籍等各種方式，在社會成員中公開學校的各種公共信息，使公眾真正了解學校，體驗學校的進步與發展，參與學校的建設，增進對學校的感情。可以說，教育信息的公開是必然趨勢，也是保證公民參與權、知情權和監督權得以實現，使教育由封閉走向透明的有效途徑。

2．重視參與，接納社會成員的反饋意見。教育的實質其實是一種公共物品，因而必然要重視社會的參與，因為教育是對社會公共資源的占有，而社會的參與是實現教育公共性的前提和重要途徑。政府應該完善公民參與教育決策的利益表達機制和正規途徑，同時建立健全公眾對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實施的監督機制，并且要重視弱勢群體的意見，只有這樣才能實現教育資源的動態平衡。

總的來說，要實現家長和公眾由消費者身份向參與者身份的轉變，實現學校教育的私益性向公益性的轉變，實現由封閉的學校教育向公開的學校教育的轉變。家庭、社會和學校的聯動可以讓每一個主體都能與異質性的他者建立聯系，從而讓學校的所有事物、所有實踐以及所有的行動都具備公共性的特質。從而讓教育真正實現為公共謀福祉的目的，為教育異化畫上終止符。

［1］袁祖社．“公共性”的價值信念及其文化理想［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7(1)．

［2］蒲蕊．公共利益:公共教育體制改革的基本價值取向［J］．教育研究與實驗，2007(1)．

［3］勞凱聲．教育體制改革的公益性訴求［J］．理論視野，2008(7)．

［4］阮成武．義務教育的私益性及其私事化傾向的遏制［J］．教育發展研究，2007(6)．

［5］余雅風．教育立法必須以教育的公共性為價值基礎［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1)．

［6］許紀霖．回歸公共空間［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

［7］朱科蓉．教育信息公開研究［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8．

［8］陳俊山．教育公共性內涵的歷史變遷及其對我國義務教育的啟示．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