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法人》記者 廖衛華
缺乏可操作的法律細則,企業本身對于成本的考量,傳統觀念導致的輿論障礙,種種這些使得在中國建立性騷擾防治機制異常困難
衡水老白干和愛慕,兩家知名企業,一家做白酒,一家做內衣,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公司,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6年前的一個秋日,這兩家道不同的企業走到了一起。2007年11月21日,愛慕和衡水老白干共同參加由北京大學法學院婦女法律研究與服務中心主辦的“企業防治職場性騷擾培訓”。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為企業組織的防治職場性騷擾方面的培訓。
性騷擾是舶來品,上世紀九十年代才從國外傳入中國。有關研究資料顯示,“性騷擾”主要分兩類:一類是工作環境中的性騷擾,另一類是公共場所的性騷擾。
在中國,工作環境中的性騷擾近年有逐步擴大的趨勢,并且更加隱蔽。
在長期研究性騷擾防治法律制度的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唐燦看來,工作地點的性騷擾更加惡劣。 “這樣一種行為,它比起一般的流氓行為來說,攙雜了很多的利益交換,或者說以權來獲取某種利益。”
世界上許多國家已經立法,明確性騷擾是一種犯罪行為。2005年12月1日,修改后的婦女權益保障法第40條規定了“禁止對婦女實施性騷擾。受害婦女有權向單位和有關機關投訴”,這是我國首次立法明確規定“性騷擾”。
有了立法后,2005年底開始,北京眾澤婦女法律咨詢服務中心(原北京大學法學院婦女法律服務中心)借鑒國外先進經驗和做法,在美國福特基金會、國際勞工組織、聯合國婦女署等國際機構的支持下,在國內的企業中著力推進建立防治職場性騷擾機制。
經過多年努力,該機構幫助了老白干和愛慕等7家國內企業試點建立了防治職場性騷擾機制。這些企業在工會或人力資源部設專人負責接受員工性騷擾投訴,接到投訴后,相關部門要展開獨立調查,并對投訴者和被投訴者進行隔離。對投訴結果不滿意的,可以直接向公司領導反映。
8年時間,7家企業。這個數字我們就能窺斑見豹看出建立職場性騷擾防治機制的難度。還有個數字更令人驚訝,衡水老白干和愛慕在公司內部建立了防治性騷擾制度4年,尚沒有一起投訴案例。
在會上,北京眾澤婦女法律咨詢服務中心婦女觀察秘書長林麗霞介紹,2009年該中心在北京、廣東、江蘇、河北選擇10家企業,發放了2000份問卷開展調查,結果發現48%的被騷擾者沒有投訴舉報。“有的婦女覺得不嚴重,有的擔心投訴得不到解決還名譽受損,還有就是擔心遭到騷擾者報復。”

雖然法律有了規定,但是在實踐中,性騷擾成了很多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敏感話題。性騷擾這次詞惹眼,讓人聽了很不舒服。“本來沒事,還以為企業有作風問題。”一些企業負責人私下和調研的學者坦承,建立這個制度也會增加企業成本。
而輿論上的壓力和一些傳統觀念也給許多受到性騷擾侵害的人,尤其是女性無形的壓力。只要你和有關性的問題沾上邊以后,大家都會對你本人的生活作風問題指手畫腳、戳戳點點,哪怕是你受了性騷擾的傷害,人們也認為你有說不清楚的地方,或者水性楊花、或者希望上位。
缺乏可操作的法律細則,企業本身對于成本的考量,傳統觀念導致的輿論障礙,種種這些使得在中國建立性騷擾防治機制異常困難。在當天的會議上,一位聯合國婦女署的項目官員表示,作為“全球契約”行動的一部分,將防治性騷擾列入企業社會責任已經成為大家的共識,對于中國而言,“性騷擾防治”的表述可以改為“促進性別平等”。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企業領導者對促進性別平等是企業社會責任這中理念的認同。
跨國企業GE的總法律顧問馬龍認為,如果遭遇性騷擾訴訟,公司會支付更大的成本,不管是時間還是金錢上,按照美國的法律實踐,企業通常要支付幾千萬美元的代價。“但這并不是公司的最大考慮,公司如果遭遇性騷擾敗訴,會給人留下這不是一個好公司的印象。這給公司造成的打擊更大。”馬龍說,“也許這種損失比有形的物質損失更令一家大公司沮喪。”
在這一點上,河北衡水老白干釀酒集團公司董事長張永增已經走到了前面,在對參加防治性騷擾相關培訓會議的公司中高層管理者,他講,“預防和制止性騷擾是全社會的責任,更是企業的責任,是對人權的尊重和保障,是企業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