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及其影響因素研究——以安徽省為例

吳 菁，黃慧敏

（安徽大學 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1.問題的提出

20世紀50年代，主觀幸福感研究在美國興起。所謂主觀幸福感主要是指個體依據自己內定的標準對自己生活所作出的整體評價，它最終表明了個體生活質量的基線。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幸福這個古老人生主題的研究已經從哲學層面擴展到科學層面,成為一個可操作、評估、實證研究的科學指標體系。然而，在我國，主觀幸福感研究起步較晚，關于我國居民幸福感的研究，特別是對農村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研究較少。

我國已經步入老齡化社會。2010年，我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近1.8億，占總人口的13.1%，比2009年增加了0.8%。農村老年人是推動我國社會老齡化的主體。在現代化和經濟市場化的過程中，人口增長和人口老齡化等問題降低了農村家庭生產力，加重了農村家庭的生活負擔，使得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開始瓦解，在此基礎上的孝道文化也走向衰落。家庭小型化、子女外出務工、重幼輕老等等一系列因素對農村老年人心理和身體造成了負面影響。他們得不到子女充分的關心和照料，孤獨感與日俱增，生活狀況令人擔憂。

在中國文化背景下，孝順觀念對于家庭代際關系有著重要的作用。孤獨感是老年人對于個體人際關系不協調的體驗。而身體健康狀況更是老年人生活質量的重要指標。子女孝順程度、老年人的孤獨感以及身體健康狀況如何影響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有何作用？這是值得我們關注和探討的問題。

本研究擬把子女孝順程度、孤獨感和身體健康狀況作為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三個重要變量，研究他們之間的內在關系。

2.數據和統計性分析

2.1 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在2010年7月和2011年7至10月開展的兩項關于新農保試點調查的數據庫。兩次調查問卷內容基本一致，主要圍繞個人與家庭背景、新農保實施情況和農民評價，子女對60歲以上老人的供養情況、老年農民的生活狀況和養老保障需求等。該調查采用多層次隨機抽樣方法，樣本覆蓋了安徽省北部、中部、南部4個市縣（界首市、肥東縣、當涂縣、廣德縣）的23鄉鎮中的57個行政村。本研究選取了60歲以上農業戶口的老年人的樣本作為研究對象，共458人。其中男性276人，女性182人。

2.2 變量定義和統計性描述

從樣本數據中選擇了與本研究有關的變量，主要包括農村老年人的個人特征（包括年齡、性別、婚姻狀況、文化程度、是否參加新農保養老金）、主觀幸福感、子女孝順程度、孤獨感以及身體健康狀況等。其中，主觀幸福感指的是農村老年人對目前生活狀況和生活改善的評價，在問卷中取值1-5，分別表示 “很不幸?！?、“不太幸福”、“一般”、“比較幸?！薄ⅰ昂苄腋！薄８髯兞康臄祿y計和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描述如下：

被調查對象年齡在各年齡段（60～65 歲、66～70 歲、71～75歲、76歲以上）的分布占總樣本的比例分別是35.4%、26.2%、18.1%、20.3%，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 3.81、3.84、3.58、3.74。男性和女性被調查對象占總樣本的比例分別為62.2%和37.8%，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3.77、3.76。在不同婚姻狀況下，已婚有偶和單身或喪偶的樣本比例分別是76.2%和23.8%，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是3.81和3.61。不同文化程度（不識字、小學、初中、高中或中專、大專及其以上）的樣本比例分別是 43.2%、40.6%、14.4%、1.7%、0，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 3.72、3.74、3.94、4、0。領取和未領取新農保養老金的樣本比例分別是92.8%和7.2%，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3.76和3.85。身體健康狀況指的是被調查者對自己身體健康狀況的評價，不同健康程度（很不健康、不太健康、一般、比較健康、很健康）的樣本比例分別是3.5%、19.4%、21.2%、42.6%、13.3%，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3.25、3.49、3.67、3.91、3.98 。 子女孝順程度指被調查者對子女的總體孝順程度的評價，不同孝順程度（很不孝順、不太孝順、一般、比較孝順、很孝順）的樣本比例分別是21.4%、66.8%、9.4%、1.7%、0.7%，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2.33、3.13、3.4、3.7、4.21。孤獨感指被調查者在目前生活狀況下感受到的孤獨感的評價，不同程度孤獨感（很孤獨、比較孤獨、一般、不太孤獨、不孤獨）的樣本比例分別是 1.5%、19.7%、9.6%、45.2%、24.2%，對應的主觀幸福感指數分別為 2.29、3.32、3.59、3.86、4.1。

表1為運用spss19.0對各自變量不同水平的主觀幸福感指數進行卡方檢驗的結果。

表1：變量卡方檢驗結果

由上文的統計描述和表1可知，在個人特征中，各變量對應的主觀幸福感表現出一定的正向或負向趨勢，但通過卡方檢驗表明只有不同年齡段農村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存在顯著性差異。身體健康狀況、子女孝順程度、孤獨感均與主觀幸福感表現出明顯的正向趨勢，卡方檢驗也證明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在不同程度的身體健康狀況、子女不同的孝順和孤獨感之下，存在顯著性差異。

3.實證分析

在實證分析中，運用spss19.0對變量進行相關分析和多元回歸分析，進一步探明農村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與子女孝順程度、老年人孤獨感和身體健康狀況之間的關系。

3.1 相關分析

運用spss19.0對子女孝順程度、老年人孤獨感和身體健康狀況與農村老年人幸福感進行相關分析，其結果分別為0.378**，0.428**，0.270**（*P<0.05，**P<0.01，***P<0.001）。 由此可知，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與子女孝順程度、老年人孤獨感、身體健康狀況都存在顯著正相關。

3.2 多元回歸分析

利用spss對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和子女孝順程度、孤獨感、身體健康狀況、個人特征等相關變量進行多元回歸分析，考查變量之間的數量變化規律，建立回歸方程，探明各變量對幸福感的影響程度。

表2是對變量進行多元回歸分析的結果。由表2可知，在模型1中，孤獨感、子女孝順程度、身體健康狀況與主觀幸福感都存在顯著的線性關系，可以建立回歸方程（R2=0.277）。同時回歸分析排除了年齡、性別、文化程度、婚姻狀況、是否有養老金這些線性關系不顯著的變量。

表2：多元回歸分析結果

由回歸分析過程可以建立關于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和子女孝順程度、孤獨感、身體健康狀況的回歸方程：

其中，Hap為被解釋變量主觀幸福感，Fil是子女孝順程度，Lon是孤獨感，Hea是身體健康狀況。

4.結果

4.1 子女孝順程度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

總結以上的分析過程可知，子女的孝順程度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存在顯著正向影響。不同水平的子女孝順程度帶來的幸福感差異是顯著的。農村老年人幸福感隨著子女的孝順程度增強而增加。在有關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回歸方程中，子女孝順的影響系數是0.314，是三個變量影響系數中最大的，可見其影響程度。

這個結果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去解釋：（1）孝順是我國的一個傳統美德。在我國重孝的文化傳統下,年老的父母非?？释@得子女的孝順,并且這種渴望的滿足成為了老年人晚年生活必不可少的需要。一旦孝順不足，老年人對生活質量的滿意度和幸福感必然不高。（2）孝順的內涵豐富。子女孝順父母，既包括物質上的支持，也包括精神上的慰藉，既是盡心奉養，又要順從意志。因此孝順包括對待老年人的方方面面，是多個因素的綜合，某一方面的欠缺都會降低對子女孝順的評價。比如在本樣本中，孤獨感與子女孝順就存在顯著的相關性（r=0.229**，p=0.000）。 （3）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后封閉的農村，老年人的經濟地位和獨立生活的能力與城市老年人相比較低。再加上家庭養老方式的主要地位，對子女孝順的要求更高。雖然家庭養老體系正在瓦解，但是農村社會保障水平與城市相比還存在很大差距。農村養老問題正處于一個復雜的過渡期。在這個過渡期里，孝順依然承擔著絕大部分的重任。因此，農村老年人對子女孝順的期待更大，子女孝順對農村老年人的幸福感影響顯著。

4.2 孤獨感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

由以上的分析過程可知，孤獨感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孤獨感的強弱不同帶來的幸福感差異也是顯著的。隨著老年人孤獨感的減弱，主觀幸福感增加。在回歸方程中，孤獨感的影響系數是0.223，相對于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眾多的影響因素，這個數值雖不大，但足以證明了子女孝順對幸福感的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

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解釋孤獨感對農村老年人幸福感的顯著影響：（1）孤獨感是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的雙重反映。一方面，老年人生理防御機制減弱，易生病，因而對身體要求越來越高，大病小病都會造成心理上的威脅，從而增加孤獨感。另一方面，老年人，尤其是農村老年人辛勞一生，希望老有所養，與子女在一起安享晚年的心理更加強烈，非常注意身邊人對自己的態度。正如前文所述，子女孝順和和孤獨感密切相關。這樣的心理對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很大。（2）隨著社會發展離婚率升高，孤寡老人增多、單居老人增加。加上在環境方面，老年人受活動能力的限制，人際交往的范圍縮小，生活環境基本固定不變，老年人的身心和諧受到影響，致使老年人在心理上產生衰老感、自卑感，孤獨感加劇。（3）相對于城市老年人而言，農村老年人不論在經濟獨立上，還是在文化程度上都處于較低水平。他們對生活狀況更為擔憂，面對家庭和社會問題的分析能力較低，適應和調節能力弱，消極情緒更多。據統計，至2010年安徽省老年文化活動設施共有6234個，絕大部分及分布在城鎮地區，農村老年人的文化生活十分單調，更期待人際交往。因此，孤獨感對農村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影響非常顯著。

4.3 身體健康狀況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

身體健康狀況在回歸方程中的影響系數是0.092。影響老年人幸福感的因素很多，身體健康的作用還是很明顯的。一般來說，老年人身心脆弱，晚年時都非常擔心年老體衰，臥床不起。身體健康是老有所養、老有所為，安度晚年的保證。正如實證分析的結果，老年人的身體越健康，主觀幸福感就越高。

一方面，健康狀況的惡化會直接影響農村老年人的生活能力和勞作能力。在農村，老年人沒有退休概念，絕大部分老年人會一直勞作到喪失勞動能力為止，而不同年齡段的老年人從事著各種不同程度的務農工作。老年人保持勞作不僅可以保持經濟和生活的獨立，而且對其生活幸福有積極影響。另一方面，老年人如患有重病或者身體健康狀況較差，生活難以自理，可能會被他人認為是一種負擔，從而影響老年人的地位和受尊敬的程度，從而造成老年的精神負擔和壓力。因此，身體健康狀況直接決定農村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水平。

4.4 其他因素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

從以上分析過程可知，年齡、性別、婚姻狀況、文化程度、是否有養老金等因素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在不同程度上都有一定的影響，但是相對于子女孝順、孤獨感、身體健康三個變量來說，并不顯著，因此在回歸方程中被排除。這主要在于子女孝順和孤獨感都是比較復雜的變量，綜合了各種因素，比單一的個人特征更有影響力。例如在樣本中，孤獨感與年齡（r=-0.176**，p=0.000）、婚姻狀況（r=-0.184**，p=0.000）都存在顯著的相關性。年齡越大，孤獨感越強。單身喪偶的老年人要比已婚有偶的老年人的孤獨感更強烈。新農保政策規定，60歲以上的老年人統一參加新農保，免費領取養老金。所以是否有養老金對農村老年人的幸福感沒有顯著影響。

5.討論

以子女孝順、孤獨感和身體健康為切入點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考察，從微觀角度為我國農村老年人生活幸福影響因素的分析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經驗。從這一視角和經驗出發，我們會發現，從精神和身體上雙重關注和關愛農村老年人已經成為解決老年人問題、提高老年人幸福感的重要方面。本研究建議針對以上結論，從不同主體出發進行努力：

首先，從子女角度出發，重視傳統孝道繼承，樹立合理的現代孝順意識。贍養老人是子女的義務，是中國傳統孝道的最基本的方式。而現代孝順意識還要做到精神孝順。子女應該關心老人、尊重老人，從心理上支持老年人，建立民主平等的家庭倫理關系。這樣才能從生理和心理上同時消除老年人的孤獨感，提高老年人的幸福感。

其次，從政府角度出發，積極發展農村養老保障和醫療保險事業。在今天家庭養老模式面臨解體的情況下，要加強社會養老保障制度建設，為家庭養老承擔風險，化解危機，讓家庭養老在精神支持上發揮更大的作用。另一方面，從發展醫療衛生事業，完善農村合作醫療體制，加強農村健康教育來改善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同時，加強農村老年文化設施建設，豐富老年人的文化生活，改善他們的精神狀態。

再者，社會要加強對老年人，特別是農村老年人群體的關注。他們為社會發展進步奉獻了一生的辛勤，應當得到特殊的關愛。尤其是相關研究領域要對農村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和子女孝順、孤獨感、身體健康狀況的關系做更廣泛、深入的研究，以更好地解決農村養老問題，讓老年人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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