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性心理疲勞成分的動態變化及其歸因

畢曉婷 ，張力為

運動性心理疲勞是目前運動心理學研究的一個熱點，該領域相關研究20年以來涌現出的主要理論約10種，主要是關注心理疲勞的成因[1]。早期的各種理論受SMITH所提出的認知—情感模型（cognitive-affective model）影響[2]，盡管提法各異，但大多數與壓力相關，只是在壓力的類型以及壓力與心理疲勞之間的中介變量上各執一詞[3-5]。近年來，受到日益盛行的自我決定理論（RYAN和DECI，2000）的影響，從動機的角度出發對運動性心理疲勞的成因進行討論開始成為新的理論主流[6]。

SMITH所提出的認知—情感模型（cognitive-affective model）是首個公開發表的運動性心理疲勞理論模型，該模型為壓力視角的典型代表[2]。SMITH的核心觀點是：心理疲勞是由慢性壓力（chronic stress）所引發，因此其產生和應對機制與壓力的感知和應激過程是類似的。在此基礎上，研究者從不同的思路對理論進行了細化和充實，其中有2個理論與高水平競技運動密切相關，其中一個是由SCHMIDT和STEIN提出，并經由RAEDEKE豐富和發展的運動承諾模型（commitment-based model），又被稱為投入模型[7]。該理論認為，心理疲勞不僅來自于壓力，還與運動員投入運動時所做的承諾有關，即這種承諾使運動員產生“受迫參與感”（“have to be”），而非“選擇參與感”（“want to be”）。根據這一模型可推斷，感覺被迫而必須參與運動的運動員更可能發生心理耗竭，此類運動員因為高付出、低回報而并不真正喜歡運動，但又因為他們已經投入太多（時間和精力）而不得不繼續參與運動[8-10]。

在奧運備戰的過程中，大多數動作結構簡單或技術封閉的項目都堅持以單調重復為主的訓練方式，在量上對訓練進行把握是有客觀根據的，可以判斷是否過量訓練。然而，過量訓練是否就等同于過度訓練？此時生理上的過量訓練如何與心理疲勞產生直接的聯系，又如何考察二者之間的共變關系，是非常值得探討的問題[11]。

基于前人的研究結論和預備性研究中初步揭示的中國競技背景下運動性心理疲勞可能具備的成分和歸因上的特點，本研究旨在考察運動性心理疲勞的各成分在奧運會備戰過程中是否穩定，及其具有怎樣的動態變化規律，同時考察運動員對于自身心理疲勞的歸因，探尋從運動員的主觀體驗出發，運動負荷是否是造成他們心理疲勞的最主要原因。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參與者和信息采集情況

6位備戰2008北京奧運會的運動員應邀參加了本研究，基本信息見表1。

為了更好地將心理疲勞的變化情況與訓練周期進行對應，本研究根據信息的采集時間將所采集信息分5個階段進行主題歸納，分別為：封閉集訓期（包括3次封閉集訓，計28天）、外出集訓期（包括2次外出集訓，計17天）、比賽期（包括3次比賽，計8天）、調整期（1次，計4天）和奧運后放松期。

表1 研究參與者基本信息

1.2 信息收集和編碼

本研究所使用的半結構化訪談在每天訓練結束后運動員接受治療時對各運動員分別進行，一般時間在15 min左右；通過整理訓練日記獲得觀察報告。

在信息收集階段，本研究采用了行為觀察記錄與自我報告記錄結合的方式，其實是對方法的三角互證法的一個簡化變式。在編碼階段，本研究主要利用研究者的三角互證法來提高主題歸納的信度。首先，在編碼過程中制作“編碼手冊”；其次，請未參與本研究的4名心理學研究生根據編碼手冊對隨機選取的100條原始信息（運動員語言陳述或行為記錄）進行編碼。結果顯示，最低編碼吻合率達到89%，最高編碼吻合率達到94%。由此研究者認為，本研究的主題歸納編碼信度基本可以得到保證。

2 “是穩定的3因素結構嗎”——運動性心理疲勞概念的解構

2.1 集訓階段運動性心理疲勞的成分

封閉集訓通常時間在2周左右，每次集訓期間，6名研究參與者無一例外的在訓練中表現出消極狀態，這些狀態或為直接的心理疲勞陳述，或帶有明顯的心理疲勞成分。集訓階段運動員心理疲勞成分的主題歸納結果見表2。從結果可以看出，情緒和體力耗竭是本階段心理疲勞3成分中最為敏感的，其次是對運動的負評價，而個人成就感在本階段未見明顯降低。

本階段運動員接受訪談時，在描述自身的消極情緒中，通常伴隨運動員對自己和他人（尤其是教練員和隊友）的消極評價或對運動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厭惡感。

在本階段，心理疲勞的3維度并未都如研究者預期般有全方位的明顯表現，相反，運動員在言談中常通過對從前比賽或訓練狀態的回憶來獲得對自己情緒的調節，可能是由于這種策略的使用使得運動成就感降低在本階段僅占心理疲勞表現的約10%。這種現象在年紀大的隊員身上體現得更為明顯，他們似乎更善于用過去的記憶來幫助自己進行情緒調節，盡管對運動產生負評價并承受著消極情緒，卻仍保有較高的個體成就感。

2.2 模擬比賽期間運動性心理疲勞的成分

北京奧運會前，運動員經歷了2次外出比賽及1次奧運模擬測試，期間，運動員的心理疲勞呈現出與集訓期間截然不同的2個特點（見表3）。

（1）最大的差異在于，運動成就感降低在本階段幾乎沒有任何表現，對自我的負評價在本階段也鮮少出現，同時在對他人的負評價中，對隊友的負評價比例降低，而對教練員的負評價比例上升。隊友間負評價的減少可能與集體項目在比賽期間產生的較高的任務凝聚力和社會凝聚力有關。對教練員負評價的增多看似與凝聚力提高相矛盾，其實可能不然。對于運動員來說，心理疲勞的消極影響必須有合理的歸因，當團體凝聚力需要保護而又必須有人需要對這些消極后果負責時，團體的心理界限可能會發生改變——教練員被作為團隊之外的角色，承擔了造成心理疲勞的責任，而場上隊友之間的凝聚力則由此得以保持。

（2）二級主題中，對他人的負評價超越了情緒耗竭，成為所有二級主題之首，而對教練員的負評價始終是各主題中的第一主題，但所占比例亦明顯上升。

（3）本階段的消極情緒表現與訓練階段有著明顯的不同。由于比賽對于運動員來說意味著巨大的壓力，消極情緒中出現了更多的焦慮成分，而表現的個性化也更明顯——不同的運動員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有的隊員拒絕交流，即便在研究者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時，也回答：“姐姐對不起我不想說話，我只想一個人靜靜，你就讓我一個人吧”。有的隊員則表現了更多的焦慮，“我想到那個結束動作我就覺得緊張，今天晚上千萬不能失敗啊，失敗了不知道又要練到多久”。但總體來說，隊員都趨向于減少與他人的交流，其表現有些類似于職業耗竭中所提到的“去人性化”的表現。

表2 集訓階段運動員心理疲勞成分的主題歸納結果

表3 比賽階段運動員心理疲勞成分的主題歸納結果

2.3 調整期運動性心理疲勞的成分

調整期內心理疲勞成分的主題歸納結果見表4。相對于上述2個階段，調整期心理疲勞具有以下特點。

（1）心理疲勞3個成分表現比較均勻，均有一定程度的表現，對教練員的負評價同前2個周期一樣，是二級主題中的首要主題。

（2）在前2個階段不明顯或幾乎未出現的運動成就感降低顯現出來，且成為首要主題，同時與運動成就感相關的對于運動項目的負評價在二級主題中的排序也有所上升。

（3）情緒耗竭和體力耗竭所占成分比重接近，而不同于前一階段，情緒耗竭明顯高于體力耗竭。在休息調整期，運動員的體力耗竭本應得到緩解，但可能由于運動員離開訓練場，因此情緒普遍有所好轉，此時對情緒的關注轉移到對身體狀況的關注，使得本部分相關陳述反而增加。

2.4 奧運后放松期的非疲勞狀態

在奧運會比賽結束后1個月（2008年9月24日），研究者對參與研究的6名運動員進行了回訪。在這1個月中，運動員基本沒有進行訓練，主要日程是參加各種奧運慶祝活動，并放假回家進行了約10天的修整。在回訪的過程中，運動員的表現如下。

（1）言語陳述中幾乎沒有與奧運會有關的話題，凡是由運動員主動發起的話題主要是圍繞休息期間的活動或趣聞，幾乎沒有任何消極的內容。

表4 調整期運動員心理疲勞成分的主題歸納結果

（2）當研究者提及奧運會，運動員均表現的很平靜，沒有明顯的興奮，但也不再有什么消極的陳述，RC一句話的意義幾乎在每個人的言談中出現，“這樣的成績是辛苦換來的，這樣的代價，怎樣的成績也不會讓我太過興奮”。

（3）當研究者提及未來，運動員表現的很理智，他們基本已經規劃好未來1年內的生活，除KXX會到某省工作外，其他運動員都表示將義務反顧地繼續訓練，備戰2009年的第十一屆全國運動會。

沒有可查的消極情緒，沒有對自己、他人或項目的負評價，也未見成就感的降低，可見，得出“運動員的心理疲勞已經得到緩解”這個結論已不為過。

2.5 小結

綜上所述，在訓練周期的不同階段，運動性心理疲勞的3個成分所占比例有明顯變化，其中，“情緒和體力耗竭”與“對運動的負評價”的變化趨勢趨同，均在比賽期增加，在調整期降低；而運動成就感降低則相反，在賽期降低而在休息期提高。

3 “只是過度訓練嗎”——運動性心理疲勞的歸因

運動員在整個研究周期中對于心理疲勞的歸因情況見表5。這部分的主題歸納首先從運動員的原始陳述和行為表現出發進行歸類，最終獲得整體歸因的結構。將一級主題最終定為可控因素與不可控因素，是因為這一命名最有效地表達了運動員自身對于疲勞的態度，如他們在進行歸因時，總是會首先提到那些自己無力控制的事（如訓練的安排）、讓自己摸不到頭腦的指責以及糟糕的場地條件。但是，他們同樣也會提到許多可以控制并且已經被他們加以控制的因素，盡管這些因素一度讓他們感到疲憊，但在實踐中摸索到的控制這些因素的方法成為他們對于自身心理疲勞進行調控的主要手段，而這部分的心理疲勞歸因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對心理疲勞加以有效控制和調節是可以做到的。

由主題歸納結果可以看出，“不可控因素”毫無疑問地成為運動員對于自身心理疲勞歸因的最主要方面，這些因素中，又以與訓練相關的因素為核心（尤其體現在運動員與教練員互動中控制感的缺乏上），兼及部分客觀的不可控因素，以及運動員自覺無法克服的主觀思維的障礙。“不明確的技術指導”和“永不兌現的承諾”各占10%，成為最讓運動員感到疲憊的與教練員指導方式有關的歸因，而這2項正是運動員最希望從教練員處獲得的信息——關于自己技術的準確信息和關于訓練安排的準確信息。準確信息的不足導致控制感的缺乏，繼而導致心理疲勞的產生，這樣的因果鏈在運動員對自身心理疲勞的歸因中明確的體現出來。

可控因素還體現在自我、情境和訓練等方面。運動員在陳述中提及的自己對于這些可控因素所做的調節中，真正針對解決問題的陳述并不多。事實上，只有和教練員的溝通這一項有可能涉及心理疲勞產生的實質，它卻只占了2%，其他的調節方式或多或少帶有注意轉移的成分，甚至體現了某種程度的逃避（如果不能在現實中遠離運動場，起碼在思想上讓我走開吧）。這些多少帶有一些消極色彩的調節方式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運動員對于自己在訓練這件事情上控制感缺乏的極度無奈。

表5 運動員心理疲勞主觀歸因的主題歸納表

4 運動性心理疲勞3因素的動態變化

如前所述，一直以來，在運動性心理疲勞研究中爭議最多的問題是：運動性心理疲勞是否是3因素結構，以及3因素之間的關系。從本研究的結果來看，首先，3因素結構確實可以涵蓋在高水平競技運動員訓練過程中出現的心理疲勞現象，且這3因素之間不是完全正交的關系，而是存在一定程度的共變；其次，運動性心理疲勞的成分構成隨訓練階段的不同而波動。考察其動態變化規律，最值得探討的特點有2個。

（1）心理疲勞各成分之間的共變或異變關系。“情緒和體力耗竭”與“對運動的負評價”2個維度的變化趨勢可以說是極其類似的，均在比賽期增加，在調整期降低；而“運動成就感降低”則相反，在賽期降低而在休息期提高（見圖1）。研究者認為，前2個維度的共同變化趨勢體現的是運動員對于訓練所導致的疲勞所產生的直接反應——由于出現耗竭而對運動產生消極評價，可以說是一種未經調節的本能的對于疲勞的反饋。這部分的變化與訓練負荷和比賽壓力共同對運動員產生的影響是基本同步的。而“運動成就感降低”與這2個維度的相異特點則恰恰體現了運動員對于心理疲勞所造成的影響一直在嘗試進行調節并有一定的效果。因為，運動成就感與運動員的自信心和效能感直接相關，從而與運動員在比賽中的表現有更密切的關系。在賽期，為了保證較高的自信水平，運動員必然要采取各種措施保護運動成就感，而這些措施的采取就對心理疲勞產生了即時性的調節作用，也使得在比賽期間運動成就感的降低受到抑制。但是，由于心理疲勞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緩解，因此，在休息期，一旦比賽結束，運動員將減少利用意志努力對運動成就感進行保持，此時運動成就感的下降就立刻明顯起來。

（2）運動性心理疲勞作為動態概念，其自身的變化規律也同樣值得探討。從運動訓練學的觀點來看，訓練負荷是訓練周期劃分的最重要依據之一，而心理疲勞的變化與訓練周期并不是完全同步的，這種不同步主要體現在心理疲勞的變化總要稍稍滯后于訓練負荷的變化，尤其在“運動成就感降低”這個維度上顯得格外明顯。如休息期運動員關于成就感的懷疑或消極評價開始增多，用運動員的話說是，“空了沒事做，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這日子過得沒意義，這訓練練得沒勁”。結合運動員對于心理疲勞的歸因，尤其是對可控制因素的歸因，研究者認為，這種變化的實質是體現了在運動隊中所進行的心理疲勞干預（包括心理學工作者、教練員和運動員自身的調節）對心理疲勞所產生的效果。

作為運動員最為寶貴的2項心理品質，成就動機和自信心都受到心理疲勞的影響。短期來看，心理疲勞使運動員的訓練動機下降，她們產生了遠離訓練場的想法并對訓練相關信息采取了認知回避策略；長期來看，心理疲勞使運動員的自信心和整體自尊下降，她們對自身成就的意義產生了懷疑，對所從事運動的價值產生了懷疑，這其實體現了他們自我價值的貶損和對自我的否定。

運動員為了保護自己的成就動機和自信心，始終在嘗試各種調節，其中積極的措施使自我強大（如采用閱讀或尋求幫助的方法，提高自身的問題應對能力），相對消極的措施轉移了對不可控因素的注意（如關注其他事務，不想與訓練相關的事）。同時，運動心理學工作者在隊內有規律地為運動員提供心理咨詢和幫助，包括情緒宣泄，針對問題或情緒提供具體應對措施以及緩和教練員與運動員之間的關系，也在對運動員的心理疲勞產生實時的或潛在的影響。

總而言之，正是由于運動員同時受到產生心理疲勞的“助力”（心理疲勞的誘因）和“阻力”（心理疲勞的調節手段），并且這些“力”對不同成分施加的影響不同，才使得心理疲勞的3個成分出現了不同步的變化，并且隨著訓練周期不斷的波動。

5 研究局限和展望

對于運動性心理疲勞成分的探討，本研究雖然從一個新的視角出發，但仍存有2個較大的局限：（1）由于缺乏客觀依據，沒有對運動員整體心理疲勞水平進行評定，也就無法對整個訓練周期中心理疲勞量的變化趨勢進行分析，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信息損失；（2）雖然將訓練周期的不同階段與心理疲勞的成分變化之間建立起了聯系，但是對此聯系的實質未作更深入的研究。

在未來的研究中，多方法研究必然會逐漸成為主流。通過在定量研究上的深化（可以通過量表或生理測試對心理疲勞進行定期監控），獲得系統的量的數據，并將訓練負荷等可以標示生理疲勞的指標與其進行對比，建立運動訓練學和心理疲勞的雙重定量數據體系。同時，與追蹤性的定性研究相結合，就可以彌補本研究無法對整體心理疲勞水平進行評定的缺憾，可以獲得對不同訓練階段心理疲勞水平的對比，更客觀的對心理疲勞及其各成分的變化進行評價。對于運動性心理疲勞成因的研究，進一步的思路應當是從多角度進行關注：一方面需要更好的掌握訓練周期內的具體安排；另一方面要從運動員對心理疲勞的歸因以及觀察者對心理疲勞的歸因共同入手進行分析，以期挖掘心理疲勞與訓練周期之間真正的聯系。無論考察成分還是關注成因，最根本的目的還是希望能達到對心理疲勞的預測和控制。本研究建立訓練周期和心理疲勞之間的聯系是一個全新的思路，未來的研究可以探討這種聯系的本質從而達到對心理疲勞的預測目的。而對于心理疲勞的調控，可以在深入分析其應用的基礎上，更有針對性的分別開展干預工作，以根據不同需求達到及時調節和長期控制的效果。

6 建 議

首先，從運動隊心理訓練和心理咨詢的實踐來看，心理工作者應注意以下3點。（1）必須給予心理疲勞足夠的關注，這不僅是為了保障良好的訓練狀態和奪取優異的運動成績，還應著眼于運動員一生的自我發展。因此，對心理疲勞的干預也不應僅關注削弱其即時效應，更應注重對其長期消極后果的緩解以及幫助運動員獲得強大的自我。（2）在心理訓練和咨詢的操作中，應更重視建立、培養、保持運動員積極的思維習慣和行為習慣，以良好習慣應對各種困難、挫折、逆境以及突發事件。（3）在運動員最困難的時候，一定要陪伴在其身邊，幫助他們度過心理調整的難關。

其次，從對運動性心理疲勞的認識和調節來看，還需特別注意，既然運動性心理疲勞是根據訓練和比賽的階段性特點而有變化的動態概念，那么在不同階段對心理疲勞的監測和調節應當有重點、有的放矢地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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