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界條件對WH-移位的解釋力

劉為潔

（廈門理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廈門 361024）

一、引言

WH-移位主要發(fā)生在WH-問句和關系分句中，主要是WH-成分的移位，也包括空算子的移位（溫賓利，2002a：225）。英語中九個基本的WH-詞可分為代詞、副詞和限定詞三類：WH-代詞包括what，which，who，whom 和whose；WH-副詞包括 when，where，how 和 why；WH-限定詞包括 what，which和whose。它們都可以引導疑問句（包括直接問句和間接問句）和關系分句（溫賓利，1996）。按照WH-移位是否在同一個CP內(nèi)進行，WH-移位分為近距離移位（short movement）和遠距離移位（long movement），前者指WH-移位在同一個CP內(nèi)進行，后者指WH-移位涉及兩個或兩個以上CP。按照WH-成分出現(xiàn)的位置，WH-移位可分為WH-問句（WH-question）和WH-關系分句（WH-relative clause）。按照WH-問句中同時出現(xiàn)的WH-短語的數(shù)量，WH-移位分為一項WH-問句（singular WH-question）和多項WH-問句（multiple WH-question）。按照WH-成分原處位置不同，WH-成分可以從動詞補語、附加語或主語位置移出。

WH-移位并非沒有任何限制。由于WH-成分本身具有[+ Q]特征，決定其必須移到[Spec，CP]位置。除了移位終點的限制外，WH-移位還有方式上的限制。目前對WH-移位限制的研究或過于全面而不具體，或過于具體而不全面。本文將從限制WH-移位的三個主要條件之間的相似性入手，通過豐富的實例，全面、具體地分析領界條件對各種WH-移位的解釋力，同時指出領界條件的局限性，體現(xiàn)普遍語法的經(jīng)濟原則。

二、 限制WH-移位的三個主要條件

研究發(fā)現(xiàn)，一個結(jié)構(gòu)的組構(gòu)成分不能用任何移位規(guī)則從中移出；較一般的涵義指一個組構(gòu)成分，如超越其界限，兩個成分之間的某些關系就不再保持（Crystal，2000：191）。這樣的結(jié)構(gòu)通常稱為島 （island）或移位島（island for movement）。本文僅討論與WH-移位有關的兩種移位島：WH-島和復雜NP島，以及它們對WH-移位的限制。

1 WH-島條件對WH-移位的限制

請看下面兩組例句：

（1）b是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2）b是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在（1）a中，將WH-短語從that分句中提取（extract），句子合乎語法，然而在 （2）b中，將WH-短語從WH-分句中提取，句子就不合語法。研究發(fā)現(xiàn)，對于WH-短語位于標示語（Comp）位置的WH-分句，要把該WH-短語從該WH-分句中提取，比從標示語位置沒有WH-短語的WH-分句中提取更困難。這說明，（2）b所示的WH-分句CP2構(gòu)成了一種移位島，其中的成分不能提取。在生成語法中，我們把標示語位置統(tǒng)制WH-短語的WH-分句稱為WH-島 （WH-island）（Ouhalla, 1999：73），與此相關的對WH-移位的限制就稱為WH-島條件（WH-island Condition）。

2 復雜NP條件對WH-移位的限制

請看下面兩組例句：

（3）b是 a的 S結(jié) 構(gòu) 表 征，（4）b是 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3）a中的CP2作名詞短語the rumor的補語（complement），兩者構(gòu)成一個復雜的名詞短語。（3）b顯示，將WH-短語which girl從CP2提取到CP1，句子不合語法。這說明，復雜名詞短語也構(gòu)成了一個移位島，其中的成分不能提取。（4）b也不合語法，但不同的是，（4）a中的CP2作名詞短語someone的附接語（adjunct），兩者同樣構(gòu)成一個復雜的名詞短語，其中的成分也不能提取。在生成語法中，我們把帶一個分句作補語，如（3）a，或作附接語，如（4）a的名詞短語稱為復雜NP （Crystal，2000：72），與此相關的對WH-移位的限制就稱為復雜NP條件（Complex Noun Phrase Condition，CNPC）。

3 循環(huán)性條件對WH-移位的限制

從2.1和2.2節(jié)分析可以看出，WH-短語通常包含在WH-分句或復雜NP（即兩種移位島WH-島和復雜NP島），WH-短語不能從中提取。通常把WH-島條件和CNPC稱為定域 條 件（locality condition）（Ouhalla,2000：74）。下面再討論限制WH-移位的第三個主要條件——循環(huán)性條件（Cyclicity Condition）。從（1）b的 S-結(jié)構(gòu)可以看出，WH-移位發(fā)生兩次提取，留下兩個語跡，即起始語跡（initial trace）ti和中間語 跡（intermediate trace）ti’，因而（1）a合乎語法。相比之下，從（2）b和（4）b的S-結(jié)構(gòu)可以看出，WH-移位僅發(fā)生一次提取，直接從原位提取至 [Spec， CP]位置，只留下起始語跡ti，因而（2）a和（4）a不合語法。生成語法認為，WH-移位本質(zhì)上是循環(huán)性的（cyclical），即WH-移位首先在包含WH-短語的轉(zhuǎn)換循環(huán)（transformational cycle）范圍內(nèi)發(fā)生，移至最近的標示語位置，依次移位，直到提取至具有[+ Q]特征的目標[Spec， CP]位置（Ouhalla，1999 ：75）。與此相關的對WH-移位的限制就稱為循環(huán)性條件。

4 三個主要條件之間的相似性

基于上述2.1、2.2和2.3節(jié)的分析，并對不合語法例句（2）b、（3）b和（4）b的重新審視之后，可以看出它們不合語法都有一個共同的原因，即不管WH-短語從原位提取至[Spec，CP]位置是一步到位（in one swoop），還是按循環(huán)性的連續(xù)步驟（in successive cyclic steps）移位，WH-短語在某一次移位中跨過兩個或兩個以上的IP或DP或它們的組合（：2）b中WH-短語從原位一次移位至目標 [Spec,CP]位置的過程中，跨過了IP1和IP2兩個節(jié)點（node），（3）b中WH-短語在第一次移位中只跨過一個節(jié)點IP2，但在第二次移位中跨過了IP1和DP兩個節(jié)點，更極端的是，（4）b中WH-短語從原位一次移位至目標 [Spec，CP]位置的過程中，跨過了IP1、DP和IP2三個節(jié)點。上述三個主要條件即WH-島條件、復雜NP條件和循環(huán)性條件都是從某一個角度對WH-移位進行限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經(jīng)過剛才的整合分析，完全可以將這三個條件歸結(jié)為一個條件，這就產(chǎn)生了領界條件。

三、領界條件對WH-移位的解釋力

以上分析發(fā)現(xiàn)，如果WH-短語在某一次移位中跨過兩個或兩個以上的IP或DP或它們的組合，則生成的句子將不合語法。在生成語法中，與此相關的對WH-移位的限制稱為領界條件（Subjacency Condition），也有文獻稱為領屬條件、毗鄰條件、鄰接條件等。領界條件規(guī)定，一個組構(gòu)成分在任何一次移位時不能越過一個以上的界限節(jié)點（bounding node）：界限節(jié)點包括 IP 和 DP（ibid.：262）。截至目前的分析是對WH-移位限制條件的歸納，從而得出領界條件，那么領界條件對WH-移位的解釋力究竟如何呢？為論述方便，以上例句均選用長距離移位、一項WH-問句，下面將對領界條件對短距離移位、關系分句、多項WH-問句及其他WH-結(jié)構(gòu)的解釋力分別進行論述。

1 短距離移位

引言中已經(jīng)提到如何劃分長距離移位和短距離移位。在以上四個例句中，起始語跡ti從原位提取至 [Spec，CP]位置過程中，都涉及兩個CP，所以均屬于長距離移位。實際使用中，短距離WH-移位更為常見。例如：

顯然，由于短距離WH-移位僅涉及一個CP，在任何一次移位時都不可能越過一個以上的界限節(jié)點IP或DP，即出現(xiàn)領界條件設定的那種情況，因而領界條件對短距離WH-移位同樣具有解釋力。

2 關系分句

在文獻中，關系分句（relative clause）也被稱為關系小句或關系從句，分為包含顯性（overt）WH-移位的關系分句和包含隱性（covert）WH-移位 （即空算子移位）的關系分句。

2.1 包含顯性WH-移位的關系分句

此類關系分句按照限制所修飾的中心詞所指的情況，可進一步分為限制性關系分句、同位關系分句和自由關系分句（Radford，1988：480）。下面將利用領界條件對其中發(fā)生的WH-移位逐一進行解釋。

2.1.1 限制性關系分句

（7）b是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可見，關系分句whom Tom loves限制其所修飾中心詞the girl的所指，因此稱為限制性關系分句（restrictive relative clause）。下面再舉一組結(jié)構(gòu)較復雜的限制性關系分句。

在（8）b所示的S結(jié)構(gòu)中，whom分兩次移位，每次移位僅跨過一個界限節(jié)點（IP1或IP2），生成的句子合乎語法。然而，在（9）b所示的S結(jié)構(gòu)中，whom也是分兩次移位，第一次移位跨過一個界限節(jié)點IP2，但在第二次移位中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DP，生成的句子不合語法。可見，領界條件適合于解釋限制性關系分句中的復雜WH-移位現(xiàn)象。

2.1.2 同位關系分句

請看下面一組例句：

（10）b是（10）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可見，關系分句whom you will meet soon并不限制其所修飾中心詞Mary的所指，而是與中心詞的指稱和句法功能都相同，起到補充說明的作用，因此稱為同位關系分句（appositive relative clause），有些文獻中也稱為非限制性關系分句（non-restrictive relative clause）。不合語法的同位關系分句如下：

（11）b是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顯然，（11）b不合語法的原因與（9）b相同，即whom在第二次移位中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DP。可見，領界條件也適合于解釋同位關系分句中的復雜WH-移位現(xiàn)象。

2.1.3 自由關系分句

自由關系分句 （free relative clause）指例（12）中方括號內(nèi)部分，由WH-成分引導，且含有空位（用Φ表示）（溫賓利，2002b）。

（12）John can provide [ what you need Φ ].

自由關系分句還能由WH-ever詞引導。請看下面兩個典型的例句：

可見，在（12），（13）和（14）的自由關系分句中，由于WH-成分移動均只跨過一個IP，所以生成的句子合乎語法，用領界條件完全可以解釋。

2.2 包含隱性WH-移位（即空算子移位）的關系分句

請看下面三個例句：

按照生成語法的觀點，沒有WH-短語出現(xiàn)的關系分句同樣發(fā)生了WH-移位；不同的是，移動的不是顯性的WH-短語，而是一個隱性成分。這個隱性成分稱為 “空算子”（empty operator）或“零位關系代詞”（zero relative pronoun），記作 OP或 O（溫賓利，2002a：248）。以上三個例句的移位細節(jié)如下：

這種移位就稱為“空算子移位”（empty operator movement）。與顯性WH-短語的移位一樣，空算子移位也遵守領界條件。再看下面三個比較復雜的例句：

（18）中的兩步移位都只跨過一個界限節(jié)點，沒有違反領界條件；（19）中含有一個復雜NP島，OP的第二步移位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DP，違反了領界條件；（20）中含有一個WH-島，OP一步移到 [Spec，CP]位置，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IP2，違反了領界條件。

可見，無論被移動的WH-成分是顯性還是隱性，領界條件對WH-移位均具有解釋力。

3 多項WH-問句

多項WH-問句指的是以下兩種句式：

第一種是獨立的多項WH-問句，第二種是嵌套的多項WH-問句（伍雅清，1999）。除了二項WH-問句外，三項WH-問句也比較常見。例如：

下面再舉一組稍微復雜的多項WH-問句：

（24）b是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ti和tk分別為第一個who和空算子OP移位留下的語跡，各自跨越一個界限節(jié)點，遵守領界條件，句子合乎語法。（25）b是a的S結(jié)構(gòu)表征，其中含有一個WH-島，ti一步移到 [Spec，CP]位置，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IP2，違反了領界條件，句子不合語法。

4 其他WH-結(jié)構(gòu)

其他WH-結(jié)構(gòu)主要包括比較分句、WH-感嘆句和分裂句（Radford，1988：482）。請看下面例句：

（26）中的空算子OP發(fā)生隱性WH-移位，與包含空算子移位的關系分句（17）一樣，領界條件對比較分句中的WH-移位同樣具有解釋力。

由于英語中感嘆句均由what或how引導，所以均發(fā)生顯性WH-移位。（27）和（28）中的WH-短語在移動中均只跨過一個IP，符合領界條件，句子合乎語法。（29）包含一個復雜NP，其中的WH-短語what a nice girl從CP2移到CP1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DP，違反領界條件，句子不合語法。

分裂句（30）的從句由who引導，發(fā)生顯性WH-移位，但也可以由that引導，即發(fā)生隱性WH-移位。（30）中的WH-短語在移動中只跨過一個IP，符合領界條件，句子合乎語法。（31）包含一個WH-島，其中的WH-短語跨過了兩個界限節(jié)點IP1和IP2，違反領界條件，句子不合語法。

5 領界條件的局限性

領界條件對補語分句CP由顯性的標示語引導，且WH-成分從IP的主語位置移出的WH-移位不具備解釋力。例如：

（32）a. * Who do you think that lovedMary?

b. * Whoi do you think [CPthat [IPtiloved Mary ] ]?

其中的WH-成分從IP的主語位置移出，跨越IP節(jié)點，并不違反領界條件，但句子仍不合語法。That-語跡鑒別式（That-Trace Filter）可以解釋這種句法現(xiàn)象。細心的讀者可以發(fā)現(xiàn)，以上論述限于領界條件在SS層面對WH-移位的解釋，黃正德證明領界條件不適合于在LF層面對WH-移位進行解釋（Ouhalla，1999：264）。如果要在LF層面對WH-移位進行解釋，須利用空語類原則（Empty Category Principle，ECP）。目前有關這方面的研究已較多，本文不再贅述。英語是WH-成分移動的語言，在一般WH-問句中必須移動WH-成分。在另外一些語言如馬來西亞語中，WH-成分不一定非移動不可；而在其他一些語言中如日語和漢語中，不出現(xiàn)WH-成分的移動（伍雅清，2002）。所以，領界條件對漢語中的WH-移位不具備解釋力。

四、結(jié)語

本文從WH-移位的特點出發(fā)，通過豐富的實例，包括WH-問句（又包括直接WH-問句和間接WH-問句）和關系分句，近距離移位和遠距離移位等，探討限制WH-移位的三個主要條件，并鑒于這三個主要條件對WH-移位限制的相似性，論證產(chǎn)生領界條件的合理性，闡釋領界條件對各種WH-移位的解釋力，同時指出領界條件的局限性。領界條件是生成語法中的子理論——界限理論（Bounding Theory）的中心內(nèi)容，雖然在最簡方案研究中逐漸被語段理論所包容，但它對WH-移位仍不失其較強的解釋力，而且還簡化了解釋過程，充分體現(xiàn)了普遍語法的經(jīng)濟原則，有助于解釋兒童習得語言現(xiàn)象。

[1]Crystal, D. A Dictionary of Linguistics and Phonetics[Z]. 北京: 商務印書館,2000.

[2]Ouhalla, J. Introducing Transformational Grammar: From 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 to Minimalism[M]. London: Edward Arnold Publishers, 1999.

[3]Radford, a.Transformational Grammar: A First Course[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8.

[4]溫賓利. wh-詞與wh-分句[J]. 現(xiàn)代外語1996, (2).

[5]溫賓利. 當代句法學導論[M]. 北京: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a.

[6]溫賓利. 論英語自由關系分句的結(jié)構(gòu)[J].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2b, (1).

[7]伍雅清. 多項WH-問句中WH-詞的功能解釋[J]. 現(xiàn)代外語,2002, (1).

[8]伍雅清. 特殊疑問句研究[J]. 現(xiàn)代外語1999,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