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斷性質、國有產權與企業人力資本貢獻

劉 玉

一、引言

經濟的增長離不開人力資本，在現代化經濟條件下，人力資本投資作用甚至已經遠遠大于物力資本投資的作用。戰后美國的農業生產增長，只有20%是物力投資結果，80%主要是教育或教育有關的科學技術作用，或者說主要是人力資本的結果。在我國，許多學者已經將經濟增長的關鍵著眼在人力資本和相關的公共教育投資上（郭慶旺、賈俊雪，2009；嚴善平，2007；周國強、戴昌鈞，2004）。從微觀角度來看，經濟的增長主要來源于其微觀組成部分的增長，如企業的業績。企業也是一個人力資本和非人力資本的特別契約，同整個宏觀經濟的發展相適應，現代微觀企業中，人力資本的相對地位也在急劇上升，純粹的財務資本的重要性相對下降（周其仁，1996）。但是，現有研究中，對于非人力資本對于企業業績影響的研究很多，人力資本對于企業業績影響的研究卻非常的少。本文試圖以職工受教育水平代表企業人力資本，來探究企業中人力資本的貢獻程度，從而從微觀探討我國企業人力資本投入的合理性。

職工的受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來源于兩方面：一方面，職工受教育水平能夠從很大程度上衡量一個人的專業技術能力和相關素養。另一方面，企業一般給予較高學歷職工更高的薪酬，激勵效應將更好為企業帶來業績。但是，在我國特殊的經濟體制之下，國有產權和行業壟斷企業利潤中人力資本的貢獻卻值得探討。

本文基于2007-2010年的上市公司數據研究表明：（1）在我國的上市企業中，職工受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有著正向的影響，說明現今經濟社會中，我國人力資本對于企業業績有著顯著貢獻。（2）從教育結構的角度來看，中等學歷（大專和本科）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為正，低學歷（高中及以下）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為負。（3）隨著國有產權的增加和壟斷性質的增強，職工受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減小，說明國有產權和壟斷性質降低了人力資本的效用，其利潤較少的來源于人力資本。

本文的貢獻主要有以下幾點：第一，能豐富勞動經濟學以及財務學的相關文獻。以前關于個人教育對于經濟增長的研究都僅僅基于宏觀社會層面，我們的研究將立足點放在了企業這個微觀群體，從綜合教育水平來探討人力資本對于微觀產出的影響，進而更好的解釋人力資本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第二，本文揭示了不同學歷背景的職工對于也業績的影響，中等學歷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最大，現實生活中，盲目招收高學歷人才的企業并不一定能夠帶來正的效用，這將為企業招聘人才，管理薪酬成本提供經驗證據；第三，發現我國國有產權和壟斷企業的人力資本貢獻較低，從側面說明了國企及壟斷企業巨額利潤的不合理性。

本文接下來的主要內容包括以下幾個部分：第一、假設提出；第二、研究設計與數據分析；，第三，實證結果；第四，結論。

二、文獻梳理及假設提出

人力資本是經濟發展不可缺少的動力源泉，教育投資是人力資本的核心，也是最常用也是最容易得到的人力資本變量（張車偉，2006）。從宏觀經濟上來說，教育投資是一種生產性投資，提高人口質量的關鍵是教育投資。各國人口的先天因素和潛在能力基本上是均衡的，或者說是相近似的，但是后天得到的知識、技能和能力，卻是有差別的。人口質量與素質是不完全相同的，根本原因就是各國的教育投資水平不同，社會平均教育程度不同。微觀個體比如說企業的發展是宏觀經濟增長的基礎，一個企業的綜合教育水平反映了其員工的技能和工作水平，它將為企業經濟的增長發揮作用。因此本文提出假設一：

H1：企業綜合教育水平與企業業績正相關。

人力資本的運用是需要與企業的經營業務和崗位技術復雜度相適應的。現實生活中，人力資源的錯配現象很明顯（王雄元、張鵬，2013）。同時，一個企業人力資本的積累是需要成本的，最直觀的形式就是職工薪酬的支付。張車偉（2006）發現，個人收入與個人的受教育水平存在“馬太效應”，教育回報率展現出隨收入水平增加而增加的趨勢，最高95%收入者的教育回報率是最低5%收入者的2倍多。因此，高學歷人才的薪酬支付很大程度上市基于其學歷背景，而不一定與企業業績掛鉤。對于低學歷職工，由于政策規定（如最低工資標準），企業需要定額給予工資支付，特別是在我國占大多數的國有企業，兼顧公平的思想使得低學歷人才也獲得了不菲的收入（張車偉、薛欣欣，2008）。這將使得在較低產出的情況下，支付了較高的工資。因此我們提出假設二：

H2：高學歷職工業績貢獻不明顯，中等學歷職工業績貢獻為正，而低學歷職工業績貢獻為負。

國有企業的工資支付更加注重的是社會公平和社會效益。國有企業工資支付經歷了“大同”到“效率優先”的轉變，但仍然無法擺脫其社會目標和政治目標對國有職工工資的影響。張車偉、薛欣欣（2008）的研究表明，國有企業中，“共享式”的工資模式下，高學歷職工獲得低于非國有企業同等條件的工資，而低學歷的員工卻享有高于非國有企業的的人力資本工資“溢價”。這樣的工資制度對于學歷職工的激勵效應明顯不足，而對于低學歷人才較低的產出卻支付了較高的成本，這將導致較低的產出，從而影響企業業績。再而，國有企業由于其性質，更容易獲得投資、信貸、稅收等政策的傾斜（陳彥玲、陳首麗，2002），其行政地位為其帶來的利益可觀。國有企業特別是壟斷行業的國有企業，存在“上游市場壟斷，下游市場競爭”的非對稱競爭環境，為其獲得超出各類要素貢獻的壟斷利潤（劉瑞明、石磊，2011）；最后，國有企業，特別是壟斷行業的國有企業，由于其承擔“兼顧公平”的社會責任和一些行政目的，往往出現薪酬的錯配現象，即向非價值創造崗位（行政類）支付了相對較高的薪酬，向價值創造崗位（研發類）支付相對較低的薪酬（王雄元、張鵬，2013），這必將影響人力資本的在企業中作用的發揮。因此我們提出假設三：

H3：國有產權和壟斷程度越高，綜合教育水平的貢獻率越低。

三、研究設計與數據分析

（一）回歸模型

本文建立以下模型，旨在研究企業綜合教育水平對企業業績的貢獻程度。

企業業績（Perform）為被解釋變量。本文用會計業績總資產凈利率ROA來代表企業業績的同時，本文又采用了凈資產收益率ROE，總資產標準化的營業利潤（Op），總資產標準化的凈利潤（Ni）來替代，以增強穩健性。

教育水平（EDU）為解釋變量。本文通過手工搜集，將公司的人力資本分為高學歷，中學歷，低學歷，并賦值3，2，1。然后，以組別比例為權數加權平均出企業的綜合學歷水平。實際回歸中，本文對教育水平進行了行業和年度的中值調整，旨在控制行業和時間的影響。

國有產權（State）為虛擬變量，國有企業為1，否則為零。壟斷性（Monopoly）的衡量參照丁啟軍（2010）做法，將煤炭開采和洗選業，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有色金屬礦采選業，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燃氣的生產和供應業，水的生產和供應業，航空運輸業，鐵路運輸業，電信和其他信息傳輸服務業，銀行業，煙草制品業和郵政業等設定為行政壟斷行業。

本文全部變量定義如下：

表1 變量定義

（二）數據選取

本文研究數據均取自國泰安公司治理數據庫、地區宏觀經濟數據庫。其教育水平數據為手工搜集。由于教育水平的披露從2007年開始，本文以2007-2010年間我國A股上市公司7011個樣本為初始數據，剔除了（1）ST公司樣本。由于ST公司的財務和管理數據的不確定性可能會對研究產生影響；（2）剔除金融類公司樣本。金融公司的準則及制度與普通公司不同會對我們的研究產生影響；（3）為消除極端值影響，剔除普通職工職工人均年薪最高5%和最低5%的異常樣本842個；（4）其他公司治理數據缺失的公司樣本。具體的篩選過程如表2所示：

表2 數據篩選

由于數據的本身的不穩定性，本文對業績衡量的相關變量進行了1%的Winsorize。

（三）數據一般描述性統計

表3為主要變量全樣本的描述性統計。我們可以看到：（1）上市公司在研究期間的綜合教育水平為1.405。分高中低學歷來看，平均高學歷職工僅占職工總人數的1.70%，平均低學歷職工占職工總數的61%，可以發現我國上市公司低學歷職工仍占大部分。（2）企業業績平均為正，且方差較小。（3）我國資本市場仍以國有經濟成份為主，國有企業占比為57.3%，且壟斷行業占比4.3%，仍有較多壟斷企業。（4）職工平均工資為6.909萬元，最低為2.096萬，最高達到24.92萬，為最低工資的12倍。可見我國職工工資差距很大。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

表4所示為關鍵變量分年度的均值統計：（1）在2007-2009年間，僅以ROA為觀察變量可知，4年間我國上市公司業績變化較小，基本呈波動狀，與此同時，職工薪酬的增長趨勢卻十分明顯，從2007年的6.285萬增加到2010年的7.449萬，增長了18.5%。（2）上市公司綜合受教育水平也逐年增長，這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低學歷職工比例由2007年的63.5%降低到2010年的57.5%，另一方面，高學歷職工比例由2007年的1.64%增長到2.02%。

表4 關鍵變量分年度統計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職工教育水平對企業業績的貢獻

表5所示為職工綜合教育水平對企業業績貢獻的主回歸。從結果中我們可以看到，經過行業和年度調整后的企業職工教育水平指標對于業績顯著正相關。可以說明，在整個經濟體中，人力資本對于微觀的經濟增長有著重要的貢獻。

表5 職工教育水平對企業業績的貢獻

（二）教育結構對于企業業績的影響

表6所示為為不同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中等學歷（大專及本科）職工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最大，而低學歷總共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為負。這符合我們的假設，因為低學歷人群的專業素質和技術水平較低，卻仍需要獲得一定的薪酬補償。高等學歷職工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不明顯，這符合李尚驁、陳繼勇、李卓（2011）的研究，干中學的企業氛圍將對人力資本有一定的“侵蝕”作用。

表6 教育結構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

（三）考慮壟斷性和國有產權的影響

表7所示為考慮壟斷性和國有產權的影響以后，企業綜合教育水平對企業業績的影響。可以看到，隨著壟斷性的增強，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越小；隨著國有產權的增強，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也在減弱（模型一中的系數大于模型二）。從描述性統計中，我們已知道，壟斷行業的業績成果大于其他行業，國有企業的業績也大于其他企業，因此，我們可以斷定，在壟斷行業，特別是國有壟斷行業，其超額利潤來源于其他方面，而不是人力資本。

表7 考慮壟斷性和國有產權的影響

五、結論

本文的研究主要得到如下幾個結論：在我國的上市企業中，職工受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有著正向的影響，說明現今經濟社會中，我國人力資本對于企業業績有著顯著貢獻。這從微觀角度解釋了人力資本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從教育結構的角度來看，中等學歷（大專和本科）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為正，低學歷（高中及以下）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為負。這也突顯現階段某些企業盲目招募高學歷人才，支付了過高的人力成本，將為未來企業優化自身人力資源結構，提高企業業績提供經驗支持；由于我國企業體制的特殊性，隨著國有產權的增加和壟斷性質的增強，職工受教育水平對于企業業績的貢獻減小，說明國有產權和壟斷性質降低了人力資本的效用，其利潤較少的來源于人力資本，這也從側面說明了國企、壟斷企業的巨額利潤的不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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