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背圖》版本考

文/三和君

《推背圖》在流傳過程中被不斷改動。其中“圖”的改動最大，幾乎都是隨編隨繪，“因地制宜”。明代版本中的“胡人”尚作元裝，但是清代版本中就一律剃發。所以，這部分一般都不太做仔細考證。“卦象”更無法細究，因為傳說宋太祖故意把《推背圖》各像的次序打亂，所以不能以其前后次序來判斷其變化歷程—但是有人會以卦象來附會各個預言的時間。“讖”和“頌”是《推背圖》的核心，這部分的改動和轉化才是最有意思的。

如果不計較因抄手水平低劣而造成的錯別字，現在所流傳的《推背圖》的各個版本，其實來自兩大系統：一個是明版本（由李世瑜從德國刊物上發現，簡稱李版，共有67像，后3像無卦象），一個是清末版本，也就是現在最出名的所謂清宮秘藏托名金圣嘆評的《推背圖》（簡稱金版）。這兩個版本差別極大，簡直可以當做兩本不同的書來看。明版本文本更鄙俗，但是保留了更多的前代風貌；清版本則以明版本為基礎，做了大量刪改，主要是附和清代的大事和晚清的種種謠言臆想，諸如太平天囯、慈禧西狩、建立共和等。金版《推背圖》中第三十六像“己亥·乾巽小畜”讖詩為：“纖纖女子，赤手御敵，不分禍福，燈光蔽日。”繪一女子騎馬，旁有官員跪拜；而李版中第三十六像為“己亥·巽震風雷益”，讖詩為：“寅卯年來方睡覺，醒醒起來登天道。騰身只上八州峰，六合乾坤如電掃。”繪黃牛背上睡一鴨。實際考證，金版的第三十六像是將李版的第二十三像“丙戌·風澤中孚”中“有一女子大英雄，掌握乾坤在手中。一朝四海兵戈起，頭上出角是真龍”做了極大的改動而成的。李版的這個預言是指宋朝章獻劉皇后垂簾之事，改成金版，就成了預言慈禧太后在八國聯軍攻打北京的時候逃到西安。偽造者所求的不過是“激動人心”和“信以為真”，所以，為了打動人心和求得信賴，編造的讖語充滿細節，并且聳動。平常人多識今而忘古，所以金版刪減了唐、宋、明之事，而加入近代時事。比如金版第三十四像“頭有發，衣怕白。太平時，王殺王”和“洪水滔天苗不秀”，其他版本都沒有，就是為了嵌入太平天囯之事而新編的讖言。金版《推背圖》中有幾個讖詩非常有名，比如“一口東來氣太驕，腳下無履首無毛。若逢木子冰霜渙，生我者猴死我雕”，附會者說是指國共內戰蔣敗毛勝之事，甚至有人還猜測這預測了毛澤東的死亡。這段讖語實際脫胎自李版第八像“其中有個赤猿猴，篡位寰區禍作頭。剛剛征南又征北，日光閃閃上金樓”，明人編造這一像是指靖康之難。

其實李版也有篡改，不過不像金版那么離譜，保留了較多的原始文字。其中最露馬腳的是第六十六卦：“紅李中間一眼睛，長驅躍馬入神京。無端惱了三公桂，一旦乾坤屬大清。”這個卦辭不僅嵌進獨眼李自成，還把吳三桂和清朝都嵌了進去。由于偽造者老實，沒有抽出其他的卦辭頂替，而把它放到了后面（根據《周易》理論，《推背圖》只應該有六十四個卦），前面的卦辭應該不會晚于清代。有趣的是，所有的版本都保留了同一個讖詩：“西方女子琵琶仙，皎皎衣裳色更鮮。此時渾跡居朝市，鬧亂君臣百萬般。”雖然字句稍有差異，但是前一句從來沒變過。有好事者認為此像是影射“四人幫”之事，這也算是《推背圖》里比較有意思的事情了。“琵琶”二字在讖詩中頗受青睞，《透天玄機》里也有“琵琶立在中華地，只有胡人二八秋”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