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面人物更是“人”各顯精彩方成戲

□段飛宇

在影視劇中，長期以來人物就被劃分為許多種類：正面人物、反面人物、善的、惡的、喜劇的、悲劇的、聰明的、愚笨的等等，甚至把角色和演員劃分為類型角色和類型演員。過去，反面人物在整個創作過程都是概念化、臉譜化和程式化的，除了扮演者個人魅力不同外，劇本中的描寫幾乎是從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表演更是的概念化、刻板化。

反面人物描寫人性化

觀眾審美品位的不斷提高，對影視作品中的反面人物的詮釋和塑造有了新要求，即從劇本的創作起就被要求賦予反面人物更多的人性化和更多的心里依據，使他們的“壞”更加有依據和更加合理。

其實，反面人物與現實生活中的許多普通人有共通之處，也有喜怒哀樂，有情有愛。反面人物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既有很壞的惡人，也有不太壞的小人，有的角色在當年是反面人物，但以現在的觀念看甚至有其先進的一面。如當年電影《青松嶺》中的“錢廣”，以當今的觀念來看，他無非是想搞活經濟，先富起來，只是為了不被發現而搞了點小動作。反面人物之所以被定性為“壞”主要是因為其在世界觀的某些方面和看問題的視角與大眾倡導的主流不同，造成處事方式的與眾不同，或者缺乏人性。他們當中許多人即屈服于權勢和利益之下，又在權勢和利益的驅使下任意踐踏人性、正義、道德、智慧的行動準則，其行為越極端，自然也就越壞，從而造成負面影響。他們主要通過一言一行展現內心活動，讓觀眾達到審美上的認同。在許多影視作品中反派的戲描寫得越來越人性化和有魅力，有的反面人物甚至就活生生的如同我們生活中的一分子。

從影視誕生起，好人與壞人便在屏幕上展開無休止的爭斗。通過觀賞我們學會分辨善惡，知道善終究會戰勝惡，影視劇中的好人與壞人基本遵循著好就是好，壞就是壞的特別定律。然而現實中好人與壞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生活不可能盡善盡美，大英雄、大善人與大惡人都是少數，亦正亦邪的小人物是絕大多數，他們往往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正與反往往就在是一念之間，結果自然也就天壤之別。許多影視作品中的貪污犯，在他沒貪之前大部分都是好領導、好干部，從伸手拿小錢，到一步步變成貪得無厭的反面人物。案發之前還以正派自居，事發后才意識到自己成了反派，現實生活中有大量這樣的原型。

前蘇聯著名戲劇表演理論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 《演員自我修養》中說：“舞臺上的真實是指我們在自己心里以及在我們對手心里所真誠相信的東西；真實是不能和信念分離的，信念也不能和真實分離……應該使人相信那些和演員本人在舞臺上創作時所體驗到的情感的真實和所進行的行動的真實；這就是一個演員在舞臺上必須具有的內心的真實，以及對這種真實的純真的信念。”演員對角色真實把握的完美程度更多是來源于現實生活中的細微觀察與感悟。

藝術形象來源于生活，反派人物形象的真實同樣來源于生活，同樣可以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找到。只要平時對生活用心觀察和感悟，不斷的積累，角色就活生生的生活在我們周圍，并與具體的反派原型對上號，即便是距離我們的現實生活久遠的歷史劇中的反派角色。如，細致地研究“李剛的公子”，你會從他身上可以找到歷史劇中的“衙內”“惡少”那種不把別人的生命當回事，剝奪了別人的生命不但沒有負罪感，還高喊“我爸是李剛”震懾旁人，你不但能從他的所作所為中推斷出他的心里依據，甚至能看到他的家教和李剛的為人。從杭州的某區委書記為了自保把情人殺死、碎尸的案件中，你可以看到貪官那種視人命如草芥，自己的利益高于一切的人生觀，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同樣，通過仔細觀察，你可以從現實中的某些官場的人際關系里感悟到歷史劇中反派人物的奴才文化是如何形成的，從官員對下屬的專橫中你自然能感悟到他是如何對待百姓的，而那些下級也習以為常地忘記自己的人格需要尊重，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尊重比他們職位低的人。

反派人物作為人的審美

法國作家法朗士在《樂圖之花》中說：“書是什么？主要的只是一連串小的印成的記號而已，它要讀者自己添補形成色彩和情感，才好使那些記號相應的活躍起來。一本書是否呆板乏味，或是生趣盎然，情感是否熱情如火，冷若冰霜，還要靠讀者自己的體驗。”影視劇表演的美學欣賞、美學目的的實現有著自己獨特的方式和規律，其主要形式是演員在導演和全劇組協助下，把劇本的文字形象化為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再通過觀眾的細致觀賞和感悟來最后完成。影視劇中演員先是自己體驗了角色，然后又引導觀眾去體驗。往往演員在塑造反派人物時通過體驗，自己感悟和受到教育，觀眾也通過演員塑造的鮮活反派人物感受到心靈的震撼。

反派人物的審美，應該從現代的美學觀點來深入分析人物的內在意義，同時通過創造性的理解概括事實，創造出能在個別事物中揭示共性的藝術形象。如果藝術家背離了這一創作原則，按照模式去創作，勢必導致公式化、概念化、臉譜化、簡單化。

生活中并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反派角色也有他獨到的美，正因為他人格中的不完美，人們才更覺得他真實，大眾更容易在他身上找到歸屬感。并不是所有的反面人物都大奸大惡，游走于善惡之間的是多數，他們往往都有與我們相通的情感，也有愛，愛親人、愛家園等，正因為反派人物的個性如此復雜，所以才有一種真實的美。現代影視作品中就有不少反派人物英俊無比、風度翩翩、有膽有識，但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人們對他們的既定看法，這也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找到了很好的注腳。

表演的審美主體包含了表演者和觀眾，從不同的角度可以得出不同的結論。從表演角度說，只有演員在內心里認識到反面人物是活生生的人，才有可能把角色演活。其實，反派的內心是非常復雜的，隨著反派人物內心戲越來越多，你能看到他是怎么想的，同時發現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壞人要為他的壞付出代價，觀眾也會有許多可以思考的東西。因此新反派人物的結局并不只是讓人看了心里暢快，還要讓觀眾的內心泛起波瀾。反派人物不僅是個人內心黑暗面的縮影，也是一種陰暗面的寄托，在壓抑的生活中他叫囂出人們內心隱藏的小宇宙，人們在他內心的起伏跌宕中感受人生浮沉，那仿佛就是自己隱藏著的人生另一面。

反派人物的出現，不僅調節人們內心的現實生活情緒，同時豐富了大眾的情趣口味，彌補了大眾的心理缺憾。某種程度上說，和正派人物所引發的啟迪相比，反派人物更能給人們以生活感悟。人心中都有英雄情節，希望自己是懲惡揚善的英雄，但現實生活中英雄總是少數，因此人們喜愛正義戰勝邪惡。于是人們下意識的把注意力集中到批斗反派人物身上，當壞人被打到時，往往贏得一片喝彩。

把反派人物演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個表演者的優秀與否不是看他在劇中表演正派人物時有多少歡呼聲，而是看他在表演反派人物的過程中的噓聲有多大。一個能演反派的演員肯定能演好一個正派角色，而一個會演正派角色的演員就未必能演好反派角色，特別是那種反面人物由正派演變到反派的角色。因其巨大的反差，演這類反面人物是非常有挑戰性和考表演功力的。能否清晰的逐個層次的演繹出人物的漸變過程，并在變化的關鍵點爆發是非常考量演員功力的。在電視劇《非常警示》中巫剛扮演的縣委書記譚偉雄從一個受陷害的正直的反貪實名舉報人（縣委副書記），到當了一把手（縣委書記）后經不住美女的誘惑，一步步地腐化墮落成貪污、腐敗、殺人犯，最終走上刑場。巫剛的演繹不光征服了觀眾，甚至連挑剔的作者——著名編劇趙苳玲看完全劇后都忍不住說：“譚偉雄演得太好了。”正是因為他把譚偉雄演繹得如同我們身邊活生生的人，才讓我們深深的受到強烈震撼。只有深厚的生活積累和表演功力到位才能還原角色的真實，讓人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反派人物的狠、人格的卑劣和齷齪。這也應了“演鬼容易演人難”的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