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法修改遺憾

文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教授 吳景明

全國人大常委會于2013年9月6日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修正案草案第二稿，在第一次向社會各界廣泛征求意見并作出相應修改的基礎上，第二次向社會征求意見，與第一稿相比較，在保留第一稿已經確立的重大的、社會各界普遍關心的重要和亮點內容的同時，對有的內容進行了刪除，增加了一些重要內容，但仍有大家普遍關心的重大問題在二稿中沒有體現。

首先，保留的內容有消費者個人信息權保護、經營者保障經營場所安全的義務、經營者對缺陷產品的的警示召回義務、明碼標價義務、瑕疵產品的經營者負舉證責任的義務和三包義務、經營者對格式合同加以提示和說明的義務、非現場提供商品和服務的經營者提供充分信息的義務、對非現場購物的消費者享有冷靜期、政府部門對商品和服務的抽查檢驗并發布信息的職權規定、消費者協會的公益訴訟權、網絡交易平臺的連帶責任、廣告經營者的連帶責任、行政部門七日處理申訴的規定、經營者侵權責任的規定、對經營者違約和侵權的懲罰性賠償的規定。上述內容均為對現行法的修改，同時在第二稿中保留的內容。

其次、對第一稿有關內容加以刪除和原來沒有而增加的內容有，刪除了經營者對房屋瑕疵負舉證責任的規定；同時增加了下面一系列內容，也是草案第二稿的重大亮點所在：

第一、消費者在非現場購物方式下，接到貨物之日起7日內退貨時無需說明理由。

但是為了兼顧作為弱者的消費者權益保護和鼓勵新的經營方式和新的消費方式健康發展，同時增加無理由退貨制度在執行中的可操作性，以列舉方式規定了無理由退貨的例外情況：消費者定做的，鮮活易腐的，消費者拆封的音像制品、計算機軟件，交付的報紙、期刊，其他根據商品性質不宜退貨的。對列舉的這些商品消費者不得無理由退貨。

第二、針對消費者協會不同于一般行業協會的特殊屬性，為了明確其法律地位

和行駛職能的特殊性，明確了消費者協會履行的是公益性的職能，雖然在界定消費者協會這一主體時沒有向人們期望的方向發展，但這一規定從另一個角度明確了其作為公益性組織的屬性。

第三、增加了虛假廣告責任主體的范圍，對關系消費者生命健康的商品和服務的虛假廣告，除廣告的經營者、發布者設計、制作、發布造成消費者損害的與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外，增加了社會團體、其他組織、個人在廣告中向消費者推薦商品或者服務造成消費者損害的連帶責任。這就表明，廣告代言人代言虛假廣構成侵權的，要與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同時，對藥品這一特殊商品的經營者和廣告經營者發布者違反法律發布藥品廣告規定了行政責任、民事責任和刑事責任。

第四、增加了懲罰性賠償的倍數。第二稿更進一步作出加重規定，將違約和侵權的懲罰性賠償由兩倍提高到了三倍，使懲罰性賠償更進一步實現了其應有的價值取向，即懲為本，賠為用。

即便消法修正案草案第二稿比第一稿又有了突出的亮點，但在很多人眼里它并不盡善盡美，還有很多重要問題應該列入修改內容而沒有列入，是這次修改仍留有眾多遺憾。

第一、關于消費法律關系主體即雙方當事人消費者與經營者，在修正案草案中仍然沒有明確界定，這同樣沿襲了我國立法的一貫做法，對該法所調整的法律關系主體界定采取漠視態度，其處于模糊狀態。

第二、對廣泛存在并嚴重損害消費者權益的經營方式——對商品和服務拆分銷售行為，修正案草案并沒有涉及。旅游景點分段收費，餐館飯店餐具、餐巾紙另行收費，家電必備的零部件單獨收費等不一而足，本來是義務，經營者卻當權利行使，立法早應當對其加以干預，但消法修正案草案并沒有理睬。

第三、各級消費者組織而別關注的名稱問題仍然保持了原樣。目前全國已有1/3的消費者協會更名為委員會，原因并不是他們標新立異和獨出心裁，是因為稱協會一方面引起公眾的誤解，認為消協與一般行業協會并無不同，另一方面有很多地方政府的財政部門因其稱為協會而拒絕撥款，再者消協與民政部關于協會的規定條件毫不沾邊而不能取得登記獲得合法身份。基于這種種原因，改名為委員會是正當的、合理的，也是符合實際的，立法應該適應這一客觀需求及時作出反應，但本次修法并沒有做到。

第四、在經營者破產的情況下對于消費者的優先賠償在草案中并沒有顧及。因經營者的行為造成消費者生命或者健康受到損害的賠償，因企業破產可能無法實現，破產法本身對這一問題未加考慮，只能作為一般債權處理。但這樣會因此給消費者帶來一系列消極后果，甚至影響其及其親屬的基本生存和正常生活。

第五、對消費領域的最大亂象——預付式消費草案沒有投入適當的注意力。預付式消費即消費者先付款后接受商品或者服務的消費方式，在我國非常普遍，已深入到了非常廣泛的領域。它雖然對經營者對消費者都有好處，但因所有規則均為經營者單方規定并由經營者掌握完全的主動權，所以消費者受到損害的情形花樣繁多，如只收費而不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或者不按照原約定的標準提供商品和服務，卷款而逃，單方規定期限并且期滿余額不退等等。對這種消費我國目前并沒有相應的法律規范加以規制，消法理應擔此重任，但遺憾的是消法修正案草案并未理睬。

以上各方面是本次修法應該加以解決重大問題，但不知何因立法者沒有理會。希望在第三稿能將這些問題給予足夠的關注，哪怕只有原則規定也可，使這次修法不要留下太多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