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Q大戰”管窺網絡水軍的影響

【摘要】網絡技術的進一步運用為形成公共領域提供了新平臺，但當前網絡水軍的發展又阻礙著網絡公共領域的形成。文章以轟動一時的“3Q大戰”為例，結合公眾、媒介和共識這三大公共領域形成的要素來分析網絡水軍是如何阻礙網絡環境中公共領域的形成的。

【關鍵詞】網絡水軍 公共領域 三要素

公共領域的概念和網絡公共領域的形成

哈貝馬斯認為，公共領域就是指公眾自由表達和自由對話的空間，具有“讓公開事實接受具有批判意識的公眾監督”，“公共領域具有調節國家和社會的功能”。①“在公共領域中，公眾可以就公共事務進行自由討論和充分交流，并在理性批判的基礎上達成共識，形成公共輿論，進行影響公共事務的處理和解決。”②

哈貝馬斯提出公共領域概念時，普通大眾還沒有機會進入傳播者領域，所以在其理論中，“公共領域”建立在大眾媒介基礎上。隨著互聯網的興起，這一理論基礎受到嚴重挑戰，1990 年再版的《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哈貝馬斯也開始感受到網絡給公共領域帶來的沖擊。③互聯網科技的發展使得網民參與網絡公共空間的形式不斷增加，參與者的來源擴大，參與者的積極性增強，溝通、交流與討論的過程也盡可能地體現了公平、公開、平等的原則。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熊光清認為，“中國網絡空間中，構成公共領域的幾大要素已經基本具備，現階段中國網絡公共領域已經初步形成”。④

理性的、有批判意識的公眾的出現。在中國網絡空間中，公共事務和公共問題接受批判性的監督和討論是其基本特征。大量公共問題、公共政策和公共事務通過網絡空間進入公眾的批判視野，由公眾檢視和評判，延伸了公民個人的權利。網絡的匿名性保證了網民在討論的過程中可以避開現實世界中的種種顧慮，避開政治、經濟、社會資本的各種角力，自由大膽地對自己關注的問題進行批判性探討。“這樣，網絡公共空間就塑造了一種更加開放、更加自由、更能呈現真實民意的評論形態，批判也就越來越成為展現自主意識和自由精神的思想模式。”⑤

自由溝通、充分交流的媒介。互聯網技術不斷進步，網民參與網絡空間的形式也愈加豐富，從門戶網站、電子郵件到網絡論壇、博客，再到現在的社交網絡、微博等等，這些新媒介形式的開放性、互動性、聚合性為信息交流和意見表達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撐。種種突破性的傳播方式促使網絡中的意見表達機制越來越個性化，促使網絡中的意見組織機制越來越動態化，促使網絡中的意見傳播機制越來越自組織化，整個網絡表達流程因此呈現出更加多樣化和理性化的狀態。各種新的媒介形式都為網絡公共領域的形成提供了重要條件。

一定的公共輿論的形成。網絡中總有一些踴躍發表觀點的網民，他們對話題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并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其他網民。這些人自知或并不自知地扮演了網絡意見領袖，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了二級傳播甚至多級傳播，進而引導了網絡輿論。2003年以來發生的許多網絡事件中，例如：孫志剛案、甕安事件、華南虎事件、鄧玉嬌案、南京天價煙事件、杭州飆車案等等，網絡輿論都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很多事件甚至催生了網絡媒體與傳統媒體的互動，線上行為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線下行為。網絡輿論的壓力一定程度上推進了公共問題的最終解決。

網絡水軍阻礙了網絡公共領域三要素的形成

隨著網絡的普及，網絡營銷的推廣，網絡水軍應運而生。2010年轟動一時的“3Q大戰”就是利用網絡水軍進行惡意攻擊的典型案例。這一事件也為我們研究網絡水軍及其行為是如何通過影響“參與者”、“媒介”和“共識”這三個要素來阻礙網絡公共領域的形成提供了參考。3Q大戰前后持續了兩個多月，在雙方激烈斗爭的高潮期，網絡水軍大規模出現，開始對輿論方向進行引導和控制。

參與者：網絡水軍惡意煽動，阻礙理性公眾的意見表達。在3Q大戰中，騰訊的網絡水軍更加隱蔽，不僅在各大論壇社區頻頻以360離職員工身份發帖爆料、控訴360老總周鴻祎人品惡劣等，還派大量水軍留守回帖，指責發帖人是360的水軍，繼而指責360的種種不是。360的水軍相對直接，利用人海戰術瘋狂發帖回帖，直接支持360，并對騰訊開罵。

一項針對3Q大戰中網絡水軍的調查發現，高達43.9%的被調查對象認為水軍行為中“出現傾向性和煽動性明顯的言論”，另外，有四分之一的被調查對象認為“出現大量灌水帖、惡意攻擊帖”的現象。⑥這表明，無論是隱蔽還是直接，雙方的網絡水軍在發帖、回帖的過程中都不可避免地使用了謾罵、煽動、惡意攻擊等手段，很可能催生非理性情緒，導致網民無法客觀思考、評判3Q大戰這一現象。

以天涯論壇為例，2010年11月4日，有關3Q大戰的帖子大量涌現，其中《準備代表QQ用戶起訴騰訊，征集簽名》點擊達80901次，回復達4308條，回復中充斥著“讓垃圾騰訊從此在互聯網消失”等極富煽動性的攻擊，通過查看IP和注冊時間，跟帖者的ID基本上是當天注冊、短暫登錄、跟帖后立刻下線，符合網絡水軍的特征。另一個名為《支持騰訊QQ，就是支持民族產業！騰訊必勝！》的帖子被點擊了19014次，回復961條，回復大部分在攻擊騰訊，發帖者遭到了網民的一致抵觸。這時跟帖回復的大部分ID都是論壇的正常ID，這說明水軍營造出的極端情緒已經傳遞到了普通網民身上。此時如果有網民試圖理性分析，其他不理性的網民就會將其視為水軍。于是，理性公眾的發聲被淹沒，網民沉浸在情緒宣泄中，無法進行客觀公正的評判性意見表達。

媒介：網絡水軍壟斷信息渠道，阻礙公眾對媒介的運用。漢娜·阿倫特曾提出一個比喻，“很多人同時圍坐在一張桌子邊，桌子把每個人既聯系在一起又分隔開來。公共領域就像這樣一張桌子，功能就是把每個人作為獨立的個體聯系起來。”⑦

如何保證公共領域最大限度地把每個人聯系起來，關鍵在于具備通暢的信息渠道。在3Q大戰的全過程中，網絡水軍的一系列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壟斷了媒介渠道。從2010年11月3日開始，網絡水軍大規模進攻，從網站、社區論壇、到博客、播客、視頻網站，再到微博，甚至是QQ群，做到了文字、圖片、視頻的多媒體整合。網絡原本是最為開放與平等的新型媒介平臺，但在輿論暴力之下，理性的公眾無法發聲，即便能夠發聲，聲音也被淹沒而無法形成影響，最終導致他們選擇觀望。一項針對3Q大戰的調查顯示，在大戰中超過九成的受訪者只是“淺層次”參與或干脆旁觀，受訪的301位對象中僅有17人會“在論壇上積極支持某一方”。⑧這表明，網絡水軍的行為阻礙了公共領域中媒介渠道的通暢。一旦缺乏通暢的媒介渠道，公共領域的公共性就無法得到保證。

共識：水軍行為引發爭議，輿論成果無法達成。在公共領域中，妥協或者共識的達成是理性辯論的成功標志，而在3Q大戰中，直到最后網民都未能對事件達成共識。騰訊與360均指責對方雇傭網絡水軍惡意攻擊自己，同時堅決否認自己雇傭軍。但微博“公園門”等一系列事件都顯示出360背后的水軍力量。網絡水軍的強勢卷入使得網民本來幾乎一邊倒偏向360的態度逐漸發生轉變。在一項針對3Q大戰的調查中，被調查對象并沒有一邊倒支持QQ或360，僅18人選擇卸載一方支持另一方，超過七成的受訪者表示將會觀望。⑨這表明，由于整個事件中公眾理性表達的缺失、通暢媒介渠道的缺失，網絡公共領域中所預期的批判性辯論根本未能出現，當然無法實現輿論成果的最終達成。

網絡公共領域形成的可能性

雖然在3Q大戰中網絡水軍阻礙了網絡公共領域三要素的形成，但從總體趨勢上看，經典公共領域正在網絡環境中復興，“廈門PX”事件、“杭州七十碼”事件都展現了網絡輿論對抗公共權力的力量，是普通公民關注公共事務和公共利益的愿望表達。這當然與理想型的公共領域之間還有差距，但網絡公共領域的雛形狀態已經顯現。不過現階段我國網絡監管尚不完善，網絡媒體的商業化運作和網民身份的虛擬性使得網絡水軍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都會繼續存在，如何建立一個更加規范的機制對其進行約束和引導是我們應該思考的方向。只有避免了網絡水軍對公眾、媒介和共識三大要素的負面影響，才能夠構建一個機會均等、平等參與、自由表達和理性討論的網絡公共領域。

（作者分別為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注釋

①[德]哈貝馬斯：“關于公共領域問題的答問”，梁光嚴譯，《社會學研究》，1999年第3期。

②④熊光清：“中國網絡公共領域的興起、特征與前景”，《教學與研究》，2011年第1期。

③解菲：“淺談互聯網對當代公共領域建構的影響”，《新聞世界》，2009年第8期。

⑤劉良：“中國網絡公共領域的興起與政府治理模式變遷”，《長白學刊》，2009年第1期。

⑥⑧⑨暨南大學新聞傳播學10級網絡水軍調查團隊：“網絡水軍對網絡輿論場的影響調查報告”。

⑦楊仁忠：《公共領域論》，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25頁。

責編/陳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