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點回顧:2012年初,美國《外交雜志》關于美國當前戰略形勢的問卷調查中,自由派學者認為中國崛起是美國外交政策面臨的最大挑戰。
核心觀點:內在地要求生成美國主導的全球變遷的方案,特別是一個以援助和發展政策為核心的系統的第三世界政策
新動向: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面臨挑戰,美國治理秩序的方法出現問題導致美國主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面臨危機。
一句話點評:當今世界已經不是美國的世界,重塑國際政治經濟秩序需要照顧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更需要新興大國的共同參與。
金融危機以來,美國國內經濟疲軟、失業居高不下、社會兩極分化、對外轉嫁經濟危機、消極應對全球問題,導致其國際聲譽連續下降、霸權地位受到質疑、“美國衰退論”再次出現。關于霸權危機,衰退能否避免,如何調整全球戰略以適應不斷變化的世界,美國政界學界爭論激烈。其中以哈佛大學約瑟夫·奈和普林斯頓大學約翰·伊肯伯里為代表的部分自由國際主義學者,在批判新保守主義的基礎上,提出重塑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增強美國霸權合法性,從而維持美國“世界領導”地位的戰略設想。
自由國際主義在美國政界學界影響很大
最近兩年圍繞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爭論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所面臨的挑戰與危機,另一方面是美國的作用和地位。普林斯頓大學約翰·伊肯伯里長期致力于“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研究,受到美國社會的廣泛關注。有學者是這樣評價的,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中,美國構建和發展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并發揮主導作用,現在伊肯伯里成功地把美國的戰略重心轉移到修補和擴展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上。伊肯伯里認為美國主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確實面臨危機,但危機是美國治理秩序的方法出現問題,秩序本身的原則和組織邏輯仍具有生命力,應該通過“更新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恢復美國的信譽和地位。他為美國新的全球戰略提出一系列系統的建議,主要內容包括:美國應該適應現實需要建立或重塑國際規則與國際制度,并應用國際規則去領導世界而非憑借武力主導世界;應通過為國際社會提供公共產品,而不是采取強制措施等有可能損害合法性的方式去擴展或推進自由主義國際秩序”。
“美國衰退論”爭論激烈
關于美國是否開始進入衰退期的爭論更加激烈,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美國的衰退是必然的。美國《國家》雜志曾發表“美國帝國的衰落”的文章,認為美國的衰退是一種自然的現象,就像生物發展必將經歷一個從生到死的過程一樣,每個帝國都要經過從強盛到衰落的過程。芝加哥大學羅伯特·佩普教授認為美國陷入衰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自身的原因,例如發動伊拉克戰爭,導致美國政府的巨額赤字,使美國陷入衰退;也有外部的原因,就是貿易的不平衡,嚴重的貿易逆差導致美國的衰退,而且是不可挽救的衰退。也有學者認為導致美國衰落的主要原因是其創新能力的衰弱,美國一直是世界最具創新能力的國家,但是最近幾年它的創新能力在衰弱,而且呈愈演愈烈之勢。
同樣反對美國衰退論的人也不少,美國著名的評論家法里德·扎卡利亞在其《后美國世界:大國崛起的經濟新秩序時代》一書中認為美國是相對的衰落,“美國并沒有衰落,而只是中國、印度、巴西、俄羅斯及其他國家在崛起。盡管這些新興國家正在重塑著整個世界,但未來世界美國‘一超’和諸國‘多強’的基本格局不會改變”。另外,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家喬治·弗里德曼在其名著《未來100年:21世紀大預言》中也指出,“美國多年獨大的地位卻一點都不會被撼動,21世紀仍然是美國的世紀,作為世界主角,美國領導全球的時代才剛剛拉開帷幕”。
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在其新著《大國(美國)的未來》一書中全面否定“美國衰退論”,他的主要觀點集中在兩個方面。第一,自然衰退論是不成立的,因為國家不同于任何的生物體或者人類會有出生、成長到消亡,國家不存在生命周期的問題,不一定經歷發展、衰落、最后進入死亡的過程。第二,國家實力主要分布在一個綜合復雜的三維空間里,首先是軍事實力,其次是經濟實力,第三個層次是文化和制度等超國家的力量。目前,美國在軍事方面仍然是超級大國,在經濟方面與歐盟、日本和中國等國家形成一個多級的世界,而超國家的力量是廣泛分布的,不存在超級或多級的問題。
實際上所有關注美國衰落問題的專家,并不是真正認為美國在衰退,而是擔心美國會出現衰退,更擔心被中國超越。美國國務部長希拉里在各種場合反復強調,“在這個新的世紀,美國能夠、必需而且將發揮領導作用”,“世界仍將指望和依靠我們”。
最近自由主義重量級學者羅伯特·基歐漢關于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領導權問題的論述,得出了一個類似的觀點。他在2012年8月的《外交雜志》上撰文,抨擊有關學者對“美國衰退論”的看法,認為美國對未來衰退的想象要比當前所面臨的問題嚴重的多,“在世界政治中發揮主導作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也會遇到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或者是不愿意介入的局面”。目前美國出現霸權危機的根源在于世界在變化,而美國與世界其他國家和主要大國之間的利益互動機制也出現了問題,解決問題的關鍵是通過完善強化國際制度,提高美國的作用和地位。
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與中國和平崛起
2012年初,美國《外交政策》雜志在美國知名國際問題專家學者中做了一個關于美國當前戰略形勢的問卷調查。在回答“美國外交政策面臨的最大挑戰或問題是什么”時,弗朗西斯·福山、約瑟夫·奈和羅伯特·基歐漢三位自由派學者給出的答案都為“中國的崛起”。但是自由國際主義并沒有真正地重視國際格局的變化,發展中國家的崛起。伊肯伯里就明確表示,雖然新的國際力量崛起,新的發展模式出現,但新興國家都是在既有的國際秩序中發展起來并與之聯系密切,而且新興力量也沒有提出可以替代現有秩序的新模式。對于中國的崛起,伊肯伯里認為,即使中國希望以自己的制度來取代美國的國際秩序,也很難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以中國近鄰的一些國家為例,“它們做生意就找中國龍,但是要安全就找美國鷹”。
2012年11月,美國外交關系協會推出了一份題目為《民主的國際主義:“后獨特論時代”的美國大戰略》的工作報告,首先強調的仍然是美國的優越性和獨特論?!懊绹▏詠砭统蔀槭澜缟系囊粋€獨一無二的國家,它的獨特性就在于它是世界上最民主自由的國家”。在這種超優越邏輯思維的指導下,開出所謂的“藥方”無外乎是提高機會平等、承擔國際責任、國家之間相互依賴、重新配置國際制度之下的權利與義務和建立民主國家共同體等的老觀點。實際上,如果美國不能從根本上轉變思維,就很難提出新的觀點。當今世界已經不是美國的世界,重塑國際政治經濟秩序需要照顧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更需要新興大國的共同參與。
(作者為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博導)
責編/劉廣為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