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對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影響

【摘 要】《新青年》是“五四”時期的重要刊物之一。其對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產生了較大影響，描繪了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演化軌跡，凸顯了新思想的傳播對思想解放、知識分子階層解放和媒介發展具有巨大作用。

【關鍵詞】知識分子 《新青年》 影響

《新青年》是“五四”時期一份引領航標的刊物。本文以《新青年》的發展歷程作為時間縱坐標，以該時代的社會環境作為背景橫坐標，著重探討當時知識分子與社會、媒介的相互關系，可以大致勾勒出革命轉型期中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及演化軌跡。

一、《新青年》的醞釀期與中國知識分子的覺醒

辛亥革命沒有扭轉中國內憂外患的局面，而全國的新聞業在經歷“癸丑報災”的大清洗后，新聞界呈現出言論一律的凋敝景象。一手創辦《新青年》的陳獨秀雖剛經歷過討袁運動的失敗，但他已開始萌生出辦雜志來提高全民思想素質的念頭。據汪原放回憶到，當時“他想出一本雜志，說只要十年八年的功夫，一定會發生很大的影響”①。其后，陳獨秀赴日本協助章士釗創辦《甲寅》雜志，《新青年》的創辦動機和初衷可從他在《甲寅》發表的文章里隱約可見，最具代表的是《愛國心與自覺心》。他認為“自覺心，智之屬也。自覺者覺其國家之目的與情勢也”，而“今吾國之患，非獨在政府。國民之智力，由面面觀之，能否建設國家于二十世紀，夫非浮夸自大，誠不能無所懷疑”②。陳獨秀有感于國家之破敗，還包括國民沒有共同致力于國家建設的“自覺心”，這是對國民集體蒙昧未開智的懷疑和探問。

以陳獨秀為代表的民主知識分子看到國民的愚昧后，開始意識到了群眾的存在，更深感民主思想不只是一群知識精英的共識，更重要的是達到全民共識。陳獨秀被大眾媒介制造的輿論效果所震撼，選擇了雜志報刊的傳播渠道。但是，當時的知識分子整體狀態是“既與官方脫離了原有的合作關系，又未與下層社會建立認同與合作關系，做為中間階層的依憑（如媒體構筑的言論空間）又尚未穩固到成為社會的新勢力”③，可見，努力靠報刊媒體推動現代進程的知識分子們處于社會的邊緣化，還無法憑借此新興宣傳武器重新整合混亂的社會秩序。總的來說，知識分子對下層社會的認識和使用的手段都有了新的認知和覺醒。

二、《新青年》對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影響

《新青年》于1915年在上海創刊，1922年停刊，經歷了從懵懂，到突飛猛進再到改弦易幟的變化。圍繞在《新青年》周圍的知識分子們相繼覺醒后，也開始了改造社會、救贖自我的發展歷程，這可以看作是一批“五四”時代利用新媒介——報刊傳播思想的新型知識分子。

1、《新青年》前2卷的陣地在上海，由創刊號的開篇“青年雜志社告”可以看出《新青年》的編輯方針是以青年為改造對象，“欲與青年諸君商榷將來所以修身治國之道”。《新青年》是由陳獨秀主辦，而響應陳獨秀的作者們基本上都是他的革命戰友、同鄉或者有著相同留學背景的海派，比如易白沙、劉半農、李大釗、蘇曼殊等。這批人都只是撰稿者的身份，整個作者群松散且不穩定，淹沒在眾多新銳報刊之中。縱使開始“引起思想界的關注，但仍屬邊緣，讀者圈子并不大”，可見《新青年》在創辦初期并沒有立即引起強烈反響。

1917年，陳獨秀受蔡元培之邀，《新青年》遷到北京落戶北大，形成“一校一刊”的結合。從第4卷開始，“新青年雜志也從邊緣位置漸漸走向中心舞臺，一個《新青年》的時代正悄然降臨。”④蔡元培校長大力改革，在“兼容并包”的原則下，北大出現了左派和保守派的知識分子激烈地思想交鋒。對于以北大作為宣傳平臺的《新青年》來說，這個影響第一體現在進一步擴大和凝聚了《新青年》進步知識分子群，如第3、4卷新加入的教員錢玄同、章士釗、周作人等。從第4卷第1號起，《新青年》進一步發展為同人刊物，進一步凝聚了作家群力量，形成了以陳獨秀、李大釗、魯迅、胡適等八人固定組成的輪流編輯。第二，“自主”追求的學術氛圍下，北大學生、職員也在啟蒙運動者的改革帶動下加入到討論中來，形成了《新青年》羽翼下成長的新青年知識分子，如毛澤東、傅斯年、羅家倫、俞平伯等。其中，毛澤東以“二十八畫生”為筆名發表《體育之研究》，羅家倫在易卜生號中翻譯《玩偶之家》，傅斯年、羅家倫還經常活躍在《新青年》“讀者論壇”專欄，發表新文學見解，與前輩共同探討。到了第5-7卷，作者群有了新的擴展，全國各地的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相繼加入。

從1915年第1卷第1號起至1919年第6卷第4號，《新青年》形成的是以充當新思想啟蒙者的作者群和與之成長的一批青年學生為主次的兩代知識分子，他們是傳者與受者的關系，以“民主、科學”為自己的關鍵詞，以《新青年》作為輿論造勢的陣地，以北大作為新文學、教育改革實踐地，發起文學和思想革命。

2、舉著兩面大旗的知識分子們并沒有沿著這條路走得更遠，《新青年》第6卷第5號開辟“馬克思主義研究專號”開始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之后第7卷第6號開設“勞動節紀念號”談論勞動、勞工社會問題，直至第8期第1號起，引入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制度探討，《新青年》對社會主義思潮的宣傳由馬克思主義世界觀、方法論到社會主義制度，最終成為“由民主主義性質的刊物改組為中共上海發起組領導的社會主義刊物”⑤。此外，1920年，俄共及共產國際加強了與中國社會主義者的聯系，并在上海成立了東亞書記處，控制了《新青年》并出版發行俄文報刊。⑥

《新青年》在內變外控下開始帶社會主義傾向。第7卷第1號上發表的“新青年宣言”雖然還是以建立“誠實的、進步的、積極的、自由的、平等的、創造的、美的、善的、和平的、相愛互助的、勞動而愉快的幸福新社會”⑦為暢想，但是提出了“尊重勞動”、“主張的是民眾運動社會改造”等社會主義傾向的思想，是《新青年》作者群思想變化的先兆。

《新青年》作者、讀者群陣營也發生了分化。以李大釗、陳獨秀為代表的知識分子，紛紛把馬克思主義思想和方法論作為看世界、改造社會的理論武器，視角轉向到真實的政治領域。李大釗呼吁青年“要想把現代新文明從根底輸到社會里面，非把知識階級和勞工階級打成一氣。”⑧隨后陳獨秀在審視局勢后作出走馬克思主義道路的決定，在《新青年》上發表《談政治》、《關于社會主義的探討》，將《新青年》內部編輯同人的思想分歧公諸于報端。另一些人仍堅持走文化改良道路，胡適就極力反對《新青年》的改組，“今天《新青年》差不多成了《蘇俄》的漢譯本”⑨。在《新青年》啟蒙下成長的青年知識分子也因個人理想和受社會思潮影響的不同，相繼走了不同道路。以毛澤東、周恩來為代表的青年知識分子，關注現實，努力投身社會實踐，接受馬克思主義思想改造；而曾是民主主義先鋒人物的傅斯年、羅家倫則沒有接受全新的思想，他們在主辦的《新潮》雜志上發表《近代思想自由的進化》和《德莫克拉西之四面談》等抨擊社會主義的文章，并表示退出政治生活，選擇出國留學。

從1919年第6卷第5號起至1922年第9卷第6號，《新青年》在內容和宣傳手段、方式上發生了嬗變，相應的知識分子分化為初步具有馬克思社會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和具有資本主義民主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將《新青年》深入到社會下層階級，以工人勞動群眾為主要的啟發對象，形成社會主義革命實踐輿論浪潮。

以1919年第6卷第5號為界，演變前后的知識分子并不是徹底決裂的，在認識水平和社會條件限制下，知識分子的思想變化是復雜和漸進的。如陳獨秀從模糊的社會主義思想，到融入資產階級改良方法的社會主義主張，他的思想就是在修改和糾正中發展。

三、新思想傳播的歷史作用

與傳統知識分子不同，近代知識分子脫離了“書籍”傳播，而廣泛地進入“報刊”新型傳播生存模式，新思想借助新媒介優勢，在思想傳播速度、社會影響力、廣泛程度上都發生了深刻變化。從知識分子選擇不同的道路來看，新思想在傳播中發揮了巨大作用。

1、自由的思想傳播促進了思想解放

《新青年》的思想傳播經歷了個人主義、民主主義、杜威的改良主義，到馬克思主義，每個“主義”在公開的平臺上都得到了傳播，形成的是一個西方學說中國化的大討論，是一個各種救國救民觀點的自由市場。明顯體現在資產階級學說和馬克思主義的思想交鋒中。周作人分別在第6卷第3號和第7卷第2號上發表《日本的新村》、《新村的精神》，引入日本的新村主義主張開辟建立一個沒有階級壓迫，人人平等友愛的理想社會；第7卷第5號上工讀互助理論問題得到的討論，通過建立知識分子參與勞作，勞工得到學習的互助團，達到共同進步的理想目的。這些都是小資產階級逃避現實，模糊階級斗爭的烏托邦，而在論爭中，社會主義者結合中國工人運動實踐，逐漸正確的掌握馬克思科學唯物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解決現實問題，得到了更加深入和廣泛傳播。知識分子在雜志上公開且理性的斗爭，讓思想真理在巨大激蕩中顯現出來。

2、新思想傳播過程中知識分子階層得到解放

近代以來，新思想在中國的傳播、運用都是知識分子們在不斷進行革命斗爭中嘗試與選擇的結果，他們在啟蒙大眾的同時也做著自我思想解放工作。在與報刊形成了密切聯系后，掌握著話語權力的知識分子們走下神臺，其角色身份得到了新的詮釋。此時的知識分子仍以啟蒙者自傲，變化的是他們不僅將思想和觀念囿于該階層內傳播，而且極力擴大思想傳播的范圍，突破階級局限，讓青年、工人、農民都接受新思想的熏陶和啟發。在自身的階級屬性上，脫胎于封建制度的知識分子，從資產階級轉變到無產階級，一步一步深入貼近群眾，走與群眾相結合的道路，所以說，近代知識分子在思想傳播范圍和階級屬性上都完成了近代化的解放。

3、新思想的傳播對媒介發展形成良性的反作用

近代的新思想傳播離不開報刊這種新型的傳播媒介在中國的發展運用，反過來新思想也推動著新傳播媒介的發展。從第4卷起，《新青年》后面刊登的文章均采用白話文，這不僅在文學上推動了白話詩和小說的發展，更大大解禁了報刊語言，使梁啟超時代的半文半白的“報章體”演變到全白話的新文體，在無形中擴大了低層次的讀者群體，使新傳播形式更加大眾化和平民化，也對新思想的有效傳播起到潛移默化的影響。□

參考文獻

①②朱文華：《陳獨秀傳》[M].北京：紅旗出版社，2009：5

③李仁淵：《晚清的新式傳播媒體與知識分子》[M].臺北：稻香出版社，2005

④許紀霖等：《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公共交往》[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4

⑤⑨丁淦林：《中國新聞事業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⑥歐陽軍喜：《歷史與思想：中國現代史上的五四運動》[M].福建：福建教育出版社，2009

⑦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研究室編：《五四時期期刊介紹（第一集）》[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出版社，1978

⑧丁守和、殷敘彝：《從五四啟蒙運動到馬克思主義的傳播》[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出版社，1963

（作者：廣西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研究生）

責編：葉水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