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臺灣也存在因拆遷等而導致民眾維權抗爭事件,但臺灣很少出現類似于大陸的上訪現象。臺灣民眾的維權抗爭,大多數是有序和有節制的,結果也基本上是可控的。
通過民意代表表達利益訴求
民眾的上訪行為實際上可看作是一種利益的表達方式。經驗表明,只有通過暢通而充分的民眾利益表達,才有可能使公共政策的過程建立在真實的民意基礎上,從而減少社會沖突和矛盾。
臺灣地區的地方治理實行的是地方自治,地方民意代表及其活動是臺灣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地方議員為例,議員是地方最為重要的民意代表之一,他是由選區的選民直接選舉產生。議員的主要工作,就是監督政府,審議政府的決策。當然,大陸也有類似議員的人大代表,其法律賦予的權力和職責基本相同。但臺灣地區議會的議員對政府行為形成實質性約束力的是審議政府的預算,也就是說政府的預算需要經過議員的審議方可通過。議員雖然沒有權力為政府增加預算,但可以刪減政府不合理的預算。不僅如此,議員還會利用質詢的機會,形成對政府的詰難。
選民對議員的約束主要是通過選票。如果議員不為選民服務,尤其在利益表達方面不代表選民,在競爭激烈的議員選舉中將會落選。由此,政府通過議員——民意代表與民眾緊緊地聯系在一起。民眾的訴求可以通過民意代表向上傳遞。通常情況下,議員都會在本選區設立固定的服務點,聘請助理為選民服務。因此,議員與選民的聯系是經常性的,溝通的渠道也十分暢通和便利。這樣,民眾通過“民意代表”的橋梁,能夠迅速而有效地把訴求向相關部門傳遞。
在源頭上解決群眾問題是關鍵
臺灣社會的社會組織非常發達,比如“人民團體”。幾乎所有的民眾,尤其是底層民眾都可以找到屬于自己的“人民團體”。
臺灣的“人民團體”有三種類型,即職業團體、社會團體和政治團體。以臺灣高雄市為例,截止2012年4月21日止,人民團體的數量達7000多個,其中社會團體就達4000多個。“人民團體”的作用主要有兩個,一是代表民眾進行利益表達,增進其成員的利益;二是增加與公共部門討價還價的籌碼,約束公共權力的濫用。
以臺北市士林區文林苑拆遷案為例。2007年,臺灣樂揚建設辦理都市更新,并取得更新范圍內36戶住戶同意,取得超過法律規定90%的土地,但有一王姓屋主不愿參與,屢次溝通仍無法取得同意,使該項目停滯三年。2012年3月,臺北市政府在法院終審確定后啟用警力,強制拆除王家建物,引起輿論批評。2012年3月27日晚,“臺灣都市更新受害者聯盟”出面與政府交涉。2012年3月29日“立法院內政委員會”承諾,于兩周內提出警方執勤檢討報告,一個月內提出文林苑都更案的書面檢討報告,以及半年內將《都市更新條例》修正草案送交立法院。王家的利益表達通過“臺灣都市更新受害者聯盟”的組織而變得理性而有序,且達到了預期的目標。“人民團體”不僅把民眾組織起來了,增進其共同的利益,而且使得民眾的表達更為暢通和有序。
當然,在源頭上解決群眾的訴求才是問題的關鍵。通過政府引導、多元參與的社區建設與發展,以提高社區公共服務的水平來化解社會的矛盾和沖突,是臺灣地區社會管理的又一重要特色。
臺灣地區有“社區營造計劃”,重點是推行社區社會福利、公共服務設施建設和社區認同意識,以此來提高社區的公共服務水平。社區建設以滿足民眾的公共服務需求為目標,以“營造物”和“營造人”為主線,為民眾提供便捷的公共服務,同時改善社區的人文環境。臺灣大多數社區的沖突和矛盾在社區內就可得到解決,而社區也成為一個共同維護彼此權益、共同維護環境品質等關系的“生命共同體”。
對大陸的啟示
如前所述,大陸也有“民意代表”的制度設計,比如,人民代表大會制。如何來提升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應有功能、發揮人民代表的作用一直是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其中關鍵的問題是:代表與選民的關系在實踐中并沒有很好處理,選民的訴求很難通過代表得到滿足,選民也沒有辦法約束代表,利益訴求無法通過代表得到及時有效的表達。
由此,暢通的利益表達渠道,需要發揮代表的實際作用,建立代表與選民聯系的常態化機制。比如,代表的常任制、代表在選區定期與選民見面的制度、代表在選區設立工作室等都可嘗試。其目的就是民眾的訴求能夠及時表達,而不至于其他表達渠道堵塞而涌向“上訪”渠道。
此外,大陸的社會組織的功能,尤其在聯系國家與社會方面的橋梁作用還沒有得到很好發揮和拓展。臺灣幾乎與老百姓有關的問題都有相對應的“人民團體”。反觀大陸,雖然這些年社會組織得到很大的發展,但領域相對集中、單一。服務型的社會團體比較多,比如各種各樣的基金會。還有各種研究學會也比較多,如,中國行為法學學會之類。那些便于民眾訴求表達的社會組織比較少,類似于“臺灣都市更新受害者聯盟”這樣純粹維權的社會組織非常罕見。
因而,推動社會組織的發展與壯大,不僅需要鞏固已有的社會組織發育的成果,而且要引導和培育不同領域的社會組織發展與壯大。對民眾而言,既提高了表達的效率,又增加了與政府討價還價的籌碼;而對政府而言,在收集信息的同時,避免了因直接與民眾打交道而增加沖突的可能性。
當然,推動社會組織的發展與壯大,既需要體制性的供給,還需要公共空間的拓展和集體行動背后所代表的社會階層基礎的轉型,更需要政治體系對社會組織發展壯大的正確認識。
臺灣的經驗已表明,政府努力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對消除社會矛盾累積具有顯著的意義。我們的研究也發現:公共服務水平與民眾上訪之間具有顯著的相關性。因此,通過提升社區的公共服務水平來消除社會矛盾的累積,進而降低民眾“上訪”概率,是治理基層上訪最為基礎性的工作。
(作者為南昌大學廉政研究中心教授)
責編/張瀟爽 美編/石玉
干部觀點
怎么看信訪問題和信訪制度
信訪問題并非信訪部門的問題,大部分是經濟社會發展中產生的問題。有發展就有變革,有變革就會觸發利益調整、就會產生問題,這是客觀規律。世界發展史的實踐證明,發展中的問題,絕大多數都會在發展中消化和解決,因此,這類問題并不可怕,只要主動查找和發現問題,勇于面對和承擔問題,善于研究和解決問題,這些發展中的矛盾反而會成為我國經濟社會進步的動力。
解決信訪問題只靠一個信訪部門是遠遠不夠的,要靠各級政府機構各司其職、各負其責,甚至全社會群策群力才可以。當然,確有一部分信訪問題是公權力部門不作為、亂作為甚至貪腐瀆職造成,這類問題,屬于政府做錯了的,要依法合理賠償,并誠懇道歉;貪腐瀆職的,必須依法嚴肅處理。
信訪制度帶有一定中國歷史沿襲的影子,但從該制度建立以來的實踐看,誰也無法否定其在暢通群眾訴求表達渠道、維護群眾合法權益等方面發揮的積極作用,可以講,信訪制度是符合中國國情和社會發展需要的。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多年來的具體實踐中,一些地方的信訪工作中確實存在諸如“攔卡堵截”正常上訪群眾、提出不切實際的考核指標等問題,需要出臺更加有力有效的措施予以解決。
中國各方面的改革都在繼續深入,信訪形勢與任務也出現了新變化,作為法治化國家建設中重要制度之一的信訪制度也不能一成不變。黨的十八大明確提出要“完善信訪制度”,如何在法治框架內繼續完善信訪制度,厘清這一行政救濟方式與司法救濟及其他社會救濟方式之間的關系,更好發揮這一制度優勢,應該是下一步的方向。(作者為基層法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