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是一種癮,在每個假期來臨之前從心里瘋長出來蠢蠢欲動。
在臺灣之行不得不拖延到元旦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抓起手邊的電腦,不用幾分鐘工夫就敲定了這次中秋的行程。依然是亞航的廉價機票,依然是餐館穿插游玩的吃貨路線,三月份未能盡興的我們再次踏上了亞庇這座東馬來西亞西北岸愜意的海濱城市。
作為亞洲航空 (Air Asia)總部,吉隆坡國際機場的廉價航站樓 (LCCT) 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亞航往返于 25 個國家 400 個航點間的主要樞紐,也幾乎成了往來于東南亞的窮游者們必經的接駁點?!皼]有夜宿過 LCCT 就不算到過馬來西亞”,雖然這種說法廣為流傳,但不料這次真的有機會親身體驗了一把。
順利登機完畢放好行李,甚至連毛毯都已經妥善地裹上身,掏出 kindle 準備看書的時候卻被空乘無情地叫下飛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曾已搭上的那坨紅色巨物拋棄我們兀自飛走的這種心情十分難以言喻。
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操著并不怎么能聽得懂的英語告訴我們,機票被退簽了,原因他可能說了也可能沒有,因為時下更能讓我們關心的事情是剛剛飛走的那坨巨物是今晚去往亞庇的最后一個班次,我們最快也只能預訂到明天早上的航班。

等待轉機的背包客們不去夜宿酒店而是直接在候機大廳席地而眠成為了 LCCT 一道別樣的風景。有經驗的旅者們三三兩兩堆在一起,掏出毛毯或者睡袋撿一處清靜暖和的角落躺下,塞上耳機閱讀書籍,或者干脆與世隔絕墜入夢鄉。
不愿安睡的年輕人將行李放上推車,倚靠在墻上蹭網蹭電源,借助現代科技游戲或者上網來打發掉漫漫長夜。搭乘夜間航班的旅客默契地放輕腳步以免打擾到同樣疲憊的陌生過客,即將踏上旅途的人們臉上呈現各不相同的神態,午夜的候機大廳依然擁擠忙碌卻又顯得格外的靜寂平和。幾間 24 小時營業的餐廳關閉了空閑區域的照明設備,食客在星星點點的昏黃燈光下用餐的動作也幾乎比白天慢上了一倍。
沒有準備也沒有經驗的我們企圖效仿眾人的模樣將自己融入在這一地洋洋灑灑的人群中,卻怎樣也沒有辦法躺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從容入睡,于是我干脆盤坐在地上,用行李箱當桌面開始了這一次的手繪旅行日記,同時盼望著手表上的指針可以飛速旋轉。
早晨六點,抻個懶腰去 OldTown 點一碗雞湯米粉,滿足地灌飽了肚子也驅散了地板上傳來的寒意,我們再次登上了去往亞庇的航班?;杌栌新牭侥杏颜f,這一夜的經歷會成為這次旅行的亮點。
大茄來海鮮是支持我們重返亞庇的最重要理由之一,店主早起從魚港運回新鮮的海產加以料理,再以便宜的價格兜售給大批慕名而至的游客。傍晚五點鐘這里已經幾乎坐滿了食客。濕奶油虎蝦和咸蛋黃焗蟹是我們每次造訪的必點菜式。香甜濃郁的奶油將虎蝦的腥味完美祛除,也使本來就緊實的肉質更加筋道彈牙;咸蛋黃為花蟹原本的鮮味更增添了一層回味,彌補了海蟹中蟹黃與蟹膏味道的不足,刨完蟹后手指上殘留的湯汁都想貪婪地吮吸干凈。喝上一大口由話梅與青檸調制而成的桔仔冰,順著喉嚨滑下去的清爽將剛吃進的肥美海味又都歸于清淡。最重要的,享用到這一餐幾乎讓我們撐到扶墻而出的海鮮盛宴卻只用去了 117 馬幣(約合人民幣¥223元)。
在亞庇不能不去品嘗的另一間餐廳是佑記茶室。他家的主打菜式肉骨茶不同于其它茶室混作一鍋的煮法,而是將肉、油條和豆腐都分開盛放,讓茶湯的味道更純凈不受干擾,小碗的分量也便于一次品嘗多種肉類。茶室下午四點鐘開始營業,與大茄來一樣,從開檔至午夜打烊的七八個小時間幾乎座無虛席。我們去的那天剛好下雨,食客們寧愿身子坐在屋檐下而桌子的一半露在外面淋著雨水,也不愿換至別家寬松的餐廳。豬腳與豬肉肉骨茶是我和男友最喜歡的兩種口味,豬腳煮至脫骨,豬肉燉至爛熟,中藥熬制的茶湯很好地中和掉了肥肉的油膩,也起到了進補的作用。將肉蘸上辣椒、蒜汁與甜曬油調制而成的蘸料大口下肚,再喝上一口溫熱的茶湯暖胃,一百多年前下南洋謀生計的窮苦華工用這味藥膳維持體力兼適應熱帶潮濕氣候,今天也給我們帶來了美味與滋養的雙重享受。

東姑阿蘇拉曼國家海洋公園坐落在沙巴州亞庇岸外的南中國海上,由五座形狀不同大小各異的海島組成。
幾乎中午才起床的我們錯過了大多數上島的船只,最后幸運地在唯一一個還在售票的窗口買到了去馬努干島 (Manukan Island) 的船票。付過每人 10 馬幣的上島費,我們便迫不急待地涂好防曬穿好裝備,撲向海中去跟水生物們做近距離的接觸。馬努干島的岸邊生長著各式各樣的珊瑚,有些像石頭一樣被海水侵蝕或者被寄生的貝殼耗盡了活力,斑駁得像在那里矗立了好幾個世紀的光景,有些則隨著水流飄逸搖擺,或伸出觸須招惹游來游去的魚群,卻又在我們靠近的一瞬倏地縮回了本體。
兩只小丑魚在一簇海葵中安家落戶,顏色鮮艷的各類海魚或結群出游或獨來獨往,繞過我們身邊的時候仿佛眼里露出了不甚友善的兇光,似乎在控訴著人類驚擾了這片本該屬于它們的海域。
一種暗色的巴掌大的小魚對我們展開了攻擊,胳膊上被它們咬出的牙印清晰可見。碼頭的展板上記載了這片水域中生活的魚群種類,我們特意記下了這種厲害暴躁的生物,Titan Triggerfish,馬來語中寫做 POGOD 炮彈魚。
我們在太陽努力爬高的時候造訪,也選擇在它沒入遠方的時候離開。
位于丹絨亞路海灘邊的香格里拉酒店,相傳是欣賞“全球最美十大日落之一”的亞庇日落最佳觀賞點。而我卻獨愛入住過兩次的太平洋蘇泰拉酒店,這座同為五星級別的酒店設施雖稍遜于香格里拉,但距市區的位置和位格卻更加宜居和親民,因為同樣面朝西偏北方向,可以與香格里拉欣賞到同一幅落日夕霞的美景。
下午5點鐘,將泳池邊的躺椅拉至沙灘前的石階旁,一面感受拂面而來的海風,一面眺望天水相接的遠方。不算知名的蘇泰拉有著香格里拉所沒有的恬靜,靜到仿佛聽到夕陽西下時倏倏的聲響。滿天變幻莫測的薄云將本來單調的光線間隔出一道道色彩斑斕的微光,更與紅日聯手涂抹了半邊天空的紫霞。遠處天邊的三座小島化作斑點,為眼前這一片泛著金光的海域烙上了亞庇獨有的水印。周圍的人默不作聲地欣賞,怕輕微的聲響會打擾到這份屬于傍晚的寧靜,只有海浪一下一下規律地拍打著沙灘,像用整齊的節奏伴夕陽緩緩溶進海中。
7點過后,天幕完全籠罩在一片黛青色中,再次抬眼望向遠方那片海洋與天空的邊線,一片寂靜,剛剛那些艷紅的想要燒透整片天空的炙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亦如返回首都機場時,回頭望向那片看不見的亞庇天空,我們仿佛做了一場熱烈而香甜的美夢,卻又在飛機落地的下一秒跌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