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地亞哥街頭到處都能看到歐式建筑,它們是凝固的莫扎特和肖邦,悠悠訴說著這里曾被殖民的歷史。
從巴拉斯港搭乘夜車,第二天一早長途車在智利首都圣地亞哥汽車站落了腳。5月的圣地亞哥已經進入初冬時節,暖陽透過淡淡的薄霧散發出柔和的光茫。
在格瓦拉看來,圣地亞哥是座跟他的家鄉科爾多瓦差不多的城市。“雖然這里的生活節奏更快,交通也擁擠很多,但它的建筑、街道的布局、天氣,甚至這里人們的臉龐都能讓我想起自己的家鄉。”
而對我來說,圣地亞哥的生活氣息與我生活了十年的北京也有一些共性,比如這座城市同樣污染嚴重,整天霧蒙蒙的,只有在一場大雨之后,才能清晰看清城市天際線之外的安第斯雪山——就像得在北京特別晴朗的天氣,才能從國貿看見西山。
這兒的生活節奏也跟北京差不多,一次我去秘魯領事館簽證,要坐幾站地鐵,不巧趕上周一早高峰,當看到行色匆匆的都市白領夾著公文包,拿一張地鐵口免費派送的報紙,必須得等三輛才能擠上地鐵的節奏時,我不由一見如故地笑了起來。
說起簽證,我和格瓦拉在申請秘魯簽證時都遇到了點麻煩。秘魯領事館以未收到阿根廷領事函為由,拒絕給格瓦拉發放簽證,而阿根廷那邊也不愿給他發領事函,因為不相信他能騎著摩托去秘魯。看來外國人也愛扯皮,說白了就是懶得管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后來他不得不向大使館求救,才化險為夷。而我的麻煩要更多一些,開始秘魯領事的說辭也是需要我去開一張中國領事出具的信函證明我是一個中國旅行者,可我跑到本該幫助海外中國人的中領館后,領事不由分說地拒絕了我的要求,他連著說了三遍:不管就是不管。后來我不得不讓北京的朋友幫我開出一張證明函,再快遞到智利,才拿到秘魯簽證。
在圣地亞哥的幾天時間里,我的活動范圍都是以武器廣場為圓心,以不超過一公里的距離為半徑,漫無目的地四處晃悠。武器廣場有很多街頭藝人表演。最受歡迎的是個講脫口秀的先生,他的身邊圍滿了人,他講的包袱一個接一個,一波笑聲未停,一波笑聲又起。還有一些現代舞蹈系的學生,都打扮成電影《蝙蝠俠》里小丑的模樣—大白臉上抹一道血淋淋直達耳際的口紅,然后用夸張的動作把身體擰成麻花;更多的是些賣油畫的人,主題離不開智利各地的風景。其中有好幾幅畫的應該是同一座城市,滿城都是涂鴉,滿城都是色彩,我問畫家這座城叫什么名字,他抬起頭,驕傲地說:瓦爾帕萊索。


瓦爾帕萊索距離首都圣地亞哥只有一個半小時車程,如果把這個詞拆成詞根,可大致翻譯成“通往天堂的路”,她的老城區2003年就榮登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城市里的色彩遠比畫師筆9674c4d3adee9625c3be031665ffb02ff234295e89ce663dbb12c475666f3a11下的更加濃郁,究其原因,原來這是座港口城市,為海船刷漆的工匠把殘剩的高質量油漆涂抹在自家外墻上,大家都比著賽著較著勁,于是整座城市就像是一座鮮花盛放的花園,到處都是瑰麗色彩、絕不雷同的線條和靈性十足的圖案。
我還有幸在這里拜訪了一位法國版畫家皮艾爾先生。皮先生年輕時一個人背包前往世界最南端的城市烏蘇懷亞,路過此地時被這里的海水跟陽光吸引,更吸引他的卻是生活在這里的當地人,每天早晨他都能看到當地人的臉上穿著一件叫做希望的衣裳。他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想之地,而瓦爾帕萊索就是這樣一個讓他不想離開的地方。從那之后在連續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漫長歲月中,他每年往返法國-智利,在家鄉跟靈魂安居之地各住半年左右,“你看我仍舊保留著法國人的浪漫,因為我一直在跟時間跳舞。”他的畫室在半山腰,從這里能俯瞰老城全景。當我站在這里時,剛剛還特別具體的街頭涂鴉現在都變成了明晃晃的色塊,讓城市就像搭在一起的積木王國。




皮先生最滿意的一幅版畫作品常年在圣地亞哥美術館展出,被那不勒斯市長看到后執意請他前往意大利作畫,但皮先生說,我至少得在那不勒斯生活三年才能動筆,否則就抓不住城市的魂。我問他,您去過中國嗎?他說,“沒去過,也不會去,因為中國是個太大太豐滿的國家,如果那不勒斯用三年,那么畫中國得用一輩子。但我下輩子會去中國的。”從他家出來時,按照慣常表達,他本應該說,Have a nice day,但從他嘴里輕輕說出的卻是:Have a nice life!嗯,我懂。
當年格瓦拉來到這里是為了等待前往復活節島的渡輪,但一年兩班的頻率讓他不得不放棄計劃而改道北上。在他離開之前,曾被瓦爾帕萊索的市長接見。巧合的是,我也陰差陽錯地作為中國背包客代表被這座城市的市長接見。對于跟上流社會打交道我完全沒興趣,但能夠跟偶像發生一點跨時空的碰撞卻讓我十分興奮。第二天我和市長握手的照片就被刊登在當地日報上,而這張報紙在之后的行程里幫我解決了很多諸如簽證、通行證之類的難題。
格瓦拉蹭上一艘開往智利北部的貨輪,雖然我也想復制他的路線,但對于只會說“你好、謝謝、對不起、再見”這幾句最粗淺的西班牙語的我來說,自然沒本事像格瓦拉那樣跟船長套近乎,而且這一航線也沒有客運渡輪,我不得不直接飛到那座改變格瓦拉命運的小城卡拉馬。
卡拉馬是座蓋在沙漠上的城市,它的最大賣點就是距離城市15公里的丘基卡馬塔銅礦。作為全世界規模最大的銅礦,它不僅讓卡拉馬近百年來財源滾滾,甚至還是智利政府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要是沒了它,說不定智利的經濟還會拖了整個南美大陸的后腿。
行走者語
簽證:智利簽證對中國人來說一直是最難辦的簽證之一(其實整個南美簽證都很麻煩),得準備一大堆材料,還要公證認證,最好在出發前3個月開始辦理。
危險:圣地亞哥跟瓦爾帕萊索的城市中心區都有點亂,千萬別把相機掛脖子上,拍完照片趕緊藏包里,否則……反正后果很嚴重。
其他風景:除了上面提到的三個地方,我還要強烈推薦智利北部沙漠地帶,具體名字叫San Pedro Alcamata,那里有間歇泉、雪山、冰湖和月球表面一樣的景觀,也是前往玻利維亞天空之鏡的道路之一。
1952年3月,格瓦拉來到這里,在這個浩大荒涼的礦渣堆里,遇到了一對改變他終身命運的礦工夫婦。寒夜中夫婦凍成一團,格瓦拉寫道:“這是我生命中最寒冷的夜晚之一。”他看到了階級的對立,膚色的斗爭,他想要改變這一切,他想把整個南美大陸的人民團結在一起,他想到了革命。
前往丘基卡馬塔參觀是當地一項免費旅行項目。下午一點半在城里的銅礦公司門口集合,隨后有大巴車前往礦場。
整個參觀過程持續了2個小時左右。第一站是礦工生活區,這里商店、影院、發廊、餐廳一應俱全,可現在卻成了一座死城,看不到一個人,明晃晃的日光照著那些曾經生機盎然的街道,顯得更加蕭條。導游說,由于銅礦附近空氣污染嚴重,早在五年前就把職工及家屬撤回城市,這里隨即被廢棄。
我問導游:聽說格瓦拉也來過這里,因為遇到一對共產黨礦工夫婦,改變了他的浪漫主義旅行者的人生設定,而成了一個堅定的無產主義先鋒。
導游說,那是因為格瓦拉看到了銅礦繁榮的另一面。在當時,銅礦的影院里,印第安人和白人被劃分成兩個區域,白人家長也不讓自己的孩子跟印第安孩子玩。
在銅礦博物館里,我仔細研究著銅的若干種變體。它是古代的冷兵器,也是二戰時期的子彈。我問導游,在當代社會,銅主要用來做什么?他說,智利出產的銅百分之三十都被運到了中國,你知道哪里銅最多么?他指了一下我的手機。看來銅這種礦物質還將伴隨著人類發展,而眼前的銅礦還會被越挖越深,毒霧還會越來越濃。
離開卡拉馬,長途車一路沿著海岸線往北開行。快到邊境時,司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抬頭一看,馬路正中的條幅上寫著:歡迎來到秘魯。
預告第三篇秘魯篇關鍵詞:
庫斯科,馬丘比丘,亞馬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