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佛羅倫薩大塊吃肉

韓良憶

住在歐洲的臺灣美食旅游作家，著有《在歐洲，逛市集》。

走遍大半個佛羅倫薩，最教我流連忘返的，莫過于中央市場，也就是圣羅倫佐市場（Mercato di San Lorenzo），然而多年前頭一回造訪古城，竟過其門而不入，硬生生錯過這如今令我念念不忘的平民美食勝地。

那一回在城里短短停留四天，走馬看花地將該去的景點都跑了一趟，那時，我必定曾行經附近一幢鑄鐵結構的建筑物，肯定不知道里頭竟是市場，否則絕不可能不撲上門去。我可愛逛菜市場了。

事隔數年，我再赴斯地游學，學習托斯卡尼烹飪，這一回待得久，看得細，更逛得過癮。烹飪班就在市場附近，咱這四位來自不同國度的學員，每天上午上課第一件事，就是由導師帶領著上菜場，買菜吃東西去。

我們總是直奔二樓，到一家小小的咖啡吧，喝上一杯卡布奇諾，接著才游走在蔬果蕈菇攤位間，看看有什么食材最新鮮、最漂亮，就買那些。采購好蔬菜，回到一樓，到一家叫“Perini”的美食攤，買點臘腸火腿，并試吃各種店家自制的開胃小菜。大伙的食欲都被勾起來，這時老師便帶著我們，要么去只設有五張桌子的小吃攤 “Nerbone”，吃面包夾鹵牛肉或小盤的意大利面，要不去西西里烤肉攤“Pork’s”，吃腴而不膩的烤豬肉，配一杯清淡的紅酒。臨去前，大伙拐到一樓中央的魚攤肉鋪，挑點海鮮和鮮肉，這才算逛完菜場。

像這樣有得看、有得吃又有得買的美食經驗，饞嘴如我怎么忘得了？從此只要再訪佛羅倫薩，必定先向圣羅倫佐市場報到；旅程結束前，也務必再去一趟，到二樓秤上一兩公斤的干牛肝菇和西紅柿干，當分贈親友的伴手禮，更不忘在一樓買些面包和小菜，在回家的車程和飛行途中享用。

圣羅倫佐市場旁邊也有美食，其后方的馬利歐小館（Fiaschietteria-Trattoria Mario’s）以燒烤丁骨牛排享譽全城，被不少肉食主義者評選為古城最物超所值的牛排店。小館門面毫不引人注目，生意卻好到不接受訂位，想吃他家名聞遐邇的牛排，最好趕在中午以前就到。去晚了，對不起，一律在門外排隊，等店里有空位才能進門，而且往往得跟陌生人并桌。

馬利歐原本的主顧是在市場內外工作的攤販、工人和附近居民，現在則多了慕名而來的游客，但是店家仍維持便宜、分量足且美味的庶民本色，一客丁骨牛排總在八百公克以上，以重量計價，兩個人合吃綽綽有余。

這里的牛排都是現點、現切、現烤，廚房和用餐區隔著玻璃窗，燒烤烹調的過程一覽無遺，店家顯然不怕有人偷學到什么不傳之秘，因為說實話，要把丁骨牛排烤得外焦里嫩并無怪招，就是肉質得上乘，火力得充足，同時火候需掌握得宜，如此而已。最后這一點得靠多年經驗，光看幾眼可學不來。

五分熟的牛排烤好后，灑點鹽和胡椒，再淋點橄欖油，就可以上桌，擠點附送的檸檬在焦黃的牛排表面，舉起刀叉切下一塊，并不會血水淋漓，送進嘴里，柔嫩多汁，味道飽滿，完全不需要其他任何調味料就很好吃，果真是地道的佛羅倫薩風味丁骨牛排，配上濃郁的紅酒更叫完美。

我一向愛吃魚勝過肉，到馬利歐，丁骨牛排卻是我的首選。不過，堅持吃飯得有“氣氛”的人，請留步，別去馬利歐。它真的就只是讓你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地方，吃飽喝足，抹抹嘴就請走人，店家連咖啡都不賣，麻煩移駕別處喝咖啡，把寶貴的座位讓給還在門外苦苦等待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