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才是設計力

29歲的英國服裝設計師亨利·霍蘭德總是忍不住逗人發笑。他一邊說著早上去了廣州的布料市場被皮草掉下來的毛粘了滿臉，一邊用手在臉上一通胡抓，嘴角下扯，表情滑稽。

不過“被皮草包圍”不是亨利逛布料市場的目的，他在設計中拒絕使用皮草，何況皮草也不像是一個年輕潮牌會用的材質。除了來感受一下城市氛圍，亨利也在考慮以后讓供應商到那里采購面料。

亨利自創潮牌House of Holland，短短6年，他就成為英國炙手可熱的的新生代設計師，產品進駐倫敦哈羅德（Harrods）、紐約巴尼斯（Barneys）等頂級時尚百貨，連美國《Vogue》的主編、時尚女魔頭安娜·溫圖爾（Anna Wintour）都對他贊不絕口，名模好友阿格尼絲·迪恩（Agyness Deyn）更為他的品牌House of Holland插刀代言。

和中國人熟知的英國大牌Burberry、Paul Smith的優雅沉穩不同，他的作品展現的是英國服裝設計的年輕派：色彩明亮、不按常理出牌，逗人發笑：優雅的千鳥格到了亨利手上就斑斕出有趣的波普味道；簡單的條紋Tee上印上兩雙手，穿在身上卻正好有捏乳頭的“賤效果”；英倫格子也正經不起來，被他加上了近乎熒光的顏色。

不過，亨利所堅持的略顯夸張和自我的設計也被業內一些人士詬病為表現過頭，其本人的穿衣風格還曾被英國GQ等雜志批評。

事實上，亨利完全沒有受過科班訓練，大學時他學的是新聞，盡管入學后不久他就發現自己選錯專業了。這次來中國，亨利是應英國大使館文化教育處之邀為“智慧講堂”做講座，現場，他有些苦口婆心地讓聽眾要堅持自己的想法和觀點，要自信，總有人喜歡和不喜歡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時尚是一種非常主觀的行業，你不可能用你的作品去迎合所有人的品位”，如果對方只是為批評而批評，并沒有建設性建議——“那好，那我也不喜歡你的作品”。

開時尚的玩笑

成為設計師之前，亨利在時尚雜志做編輯，喜歡網購美國的標語T恤來穿，那些T恤上印著調侃帕里斯·希爾頓等明星的押韻俏皮話。朋友開玩笑說，何必呢，你自己也可以做個英國版的啊！

于是，他真的做了，拿總是在購物的英格蘭球星魯尼的太太Coleen Rooney和緋聞漫天飛的藝人Lindsay Lohan開涮，在朋友的幫助下在雜志《HEAT》上登了圖片，還興高采烈地附上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可惜效果不好——兩個款式他各做了150件結果只賣出了6件。朋友們又開始笑他做的T恤是垃圾，倫敦當紅的設計師好友Gareth Pugh也批評他，亨利聽完又玩笑般地接話道：不如把你的名字印在T恤上吧準能大賣。

誰知這個玩笑又成了真。Gareth Pugh和另一位當紅設計師Giles Deacon在2008倫敦時裝周上把對方名字穿在身上登臺謝幕，Giles的T恤先起一句“UHU Gareth Pugh（嗯哈Gareth Pugh）”，Gareth的T恤則回以有點嘻哈說唱的“Get Your Freak on Giles Deacon（瘋去吧Giles Deacon）”。

這一次，大家都被這帶著押韻和說唱感的調侃逗到了，紛紛記住了T恤的設計師亨利。他那開著玩笑的標語T恤也開始大賣，亨利因此忙到不得不辭去雜志社的工作，全職做起了設計師。這場嬉鬧，也引起了《VOGUE》特約編輯、資深時尚評論家Sarah Mower的注意，她將亨利和他的T恤故事寫出來，但也批評他“有意思”還不夠，要做長遠的事。這下亨利才將設計這件事嚴肅了起來——創辦自己的品牌。

讓自己的作品被看到

最近，亨利受到了流行歌后蕾哈娜（Rihanna）的邀請，在時裝設計選秀節目Styled to Rock中當上了評委導師，評判選手們的設計孰好孰壞。

雖然自己也被時尚毒舌們批斗，在節目中，亨利卻總是口下留情，因為他總覺得選手們一定都很努力了，不忍去說什么。亨利這種好好先生性格有意無意間為他招攬了一大幫圈內和明星好友。

2009年格萊美獎頒獎典禮前夕，House of Holland的美國經濟人致電亨利，告知他說唱歌手M.I.A.過來借衣服了，要在表演的時候穿。亨利不以為然，明星們常來借衣服但不代表一定會穿。

因為時差關系，大洋彼岸典禮現場熱火朝天，亨利則呼呼大睡。身懷六甲的M.I.A穿著他設計的衣服博得滿場歡笑，亨利則毫不知情，第二天起床才趕忙上網搜圖確認。

那是一件黑紗裙，并不是孕婦裝，但在肚子和胸部上正好圈出了質地不同的波點區域，在大肚婆M.I.A身上反而放大了它的詼諧效果，捕捉眾人眼球。

頒獎典禮后沒幾天，M.I.A.就生了小孩，亨利立即趕做了一件同款迷你版的衣服送給了她。幾周后，M.I.A在twitter上發出了自己的小孩身穿迷你裝的照片，萌翻了亨利。亨利也不否認自己這么做部分原因是要發掘潛在顧客。

“時尚的其中一面就是社交，很多工作都是在社交的場合做出來的，有時可以認真地交流，有時也可以開開玩笑。”亨利是個純正派對動物，倫敦好像天天都有各種類型的聚會進行，各路藝術家相遇，可以在玩樂中碰撞火花，機遇也可能隨之而來。亨利就是在一個俱樂部認識上文提到的貴人Gareth Pugh、 Giles Deacon的。

做這一行，就是要讓自己的作品被看到。和IT Girl（時尚女孩）們建立良好關系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在一次采訪中亨利說“如果說我是傻子，我才會認為It Girl對設計師沒什么幫助”，倒也直白真誠。

“再給我一百年吧”

其實，亨利也嘗試過做點嚴肅的作品，在標語T恤大紅大紫之際，他推出過莊重成熟的女裝系列，但并沒讓人印象深刻。嚴肅不是他的路數，幽默才是設計力。2011秋冬，他又回到了插科打諢的隊列里。最近大熱的《江南Style》MV里，女星泫雅在地鐵里跳舞穿的賓果球套頭衫就是亨利2011秋冬系列作品，MV走紅后這件套頭衫也一售而空。

有人說，笑話說第二次就不好笑了。或許因為這樣，除了玩點文字游戲做標語T恤，亨利也將設計元素拓展到圖形和印染，但玩樂調侃依然是主線。

品牌2013春夏系列發布會上，用衣服回溯了80年代末90年代的油漬一代（Grunge），嚴肅和玩樂，兩種風格拉扯，整場秀就用衣服解說了那些聽涅槃樂隊的女人們學會憤怒、從嚴肅死板到感受自我的過程。原本有些苦大仇深的歷史主題立即變成了好玩的故事。

亨利登臺謝幕，掌聲四起，而那些被重新注入活力的格子風情又迅速風靡時尚界。現在的亨利被稱作“設計鬼才”，但在他創業的頭五年，卻也窮到沒錢吃飯，因為錢都砸到服裝系列的設計上面了。“直到過去的一年多我才有錢好好吃東西。”

House of Holland有著豐富的產品線，從12英鎊的緊身褲到上萬英鎊的大衣，種類從T恤、套裝、連衣裙、iPhone殼、內衣、褲襪五花八門。這得益于成名后其他品牌的邀約合作，包括Levi’s、施華洛世奇、黑莓等。亨利可以利用對方豐富的銷售渠道、供應商、生產部門。

同時，亨利的團隊一直保持著小規模運作，至今只有8個人。亨利說自己是個控制狂，小團隊可以保證自己的想法不會在層層溝通中損耗掉，但這也意味很多事情要親力親為，累到他把“睡覺”也列入愛好中。

因為出品過雜，免不了被質問定位游移，亨利的想法是，如果自己的品牌能夠覆蓋盡量多的人，一方面可以提供高端商品，但又不至于過于嚴肅，有些玩樂，而質量過硬，就可以打破“有意思等于廉價”的刻板印象。

“至于品牌的標志性印象，Burberry用了百年，”亨利又半真半假開起了玩笑“那再給我一百年吧，我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