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非洲和歐洲之間,有一道海峽叫直布羅陀。橫渡這道海峽不過短短35分鐘航程,卻改變了無數南下流亡者和北上偷渡者的一生。冬末,我懷著對傳奇的向往來到海峽南岸的重鎮丹吉爾。在老城高處的酒店屋頂,我的左手是大西洋,右手是地中海,冷風毫不留情地割開歷史的華袍,魚龍混雜的生活撲面而來。
到了丹吉爾,你會發現這是一個亦正亦邪的少年。默罕默德六世大街的一側是新興的度假酒店,另一側則是比鄰而立的俱樂部和私人海灘。新港口正在建設,裹頭巾的婦人在山坡上凝望——海的那邊也許有她們的兄弟或子女。男人們三三兩兩在法式茶館抽煙聊天,像永遠沒有正經事一樣。
摩洛哥的老城區都叫Medina,是阿拉伯語城市的意思。丹吉爾的Medina在舊港背后依山而建,羊腸小道容不得汽車轉身。旅館老板走下山坡來接我們,原本趴在地上玩石子的小男孩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兩個遠東姑娘。打開一扇不起眼的門,旅館是方方正正帶天井的4層小樓,有金發碧眼的背包客在天井里聊天。老板端出銀托盤,尖嘴壺里的茶水沖進薄荷葉中,加上兩顆方糖,就是一杯甜而不膩的摩洛哥薄荷茶。



旅館頂樓有一片天臺。像這里的大部分建筑那樣,天臺頂上又搭建了一個房間,是客人們看書休息的地方。坐在這里可以遠眺對岸伊比利亞半島的山,近處則是Medina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房子和房頂的衛星天線。老板的“門衛室”永遠放著模糊的西班牙語電視。他說,“阿拉伯語是我們的官方語言,法語是我們的學校語言,而西班牙語是我們秘而不宣的另一種‘通用語言’。從這里去對岸對游客來說不過一張船票,對我們來說卻是另一個世界。你看這里的每一扇窗戶,可能都藏著一個非洲青年去往歐洲的夢。而這個夢什么時候能夠實現,卻和等待移民或偷渡的名單一樣長。”
老板的女兒麥拉姆(Maram)大學畢業后,成為一家小型計算機公司的客服。她曾因工作到訪馬德里,花250歐帶回一部華碩上網本——花了她一個月的薪水。麥拉姆想看西甲直播,端來上網本小心地請我幫她找“不用付費就能看”的中國網站。她說有時也羨慕那些在海濱酒店做服務員的女孩,出手闊綽的度假客和貿易商人會隨手留下5歐小費,有的甚至與客人兩情相悅赴歐洲定居。我無從考證那些傳言的真偽,但入夜時分海濱俱樂部門前的摩爾姑娘們聚集的身影分明讓人似曾相識。
丹吉爾自古是群雄爭霸之地。摩洛哥獨立前,這里一直是逃稅天堂,也是毒梟、間諜和黑社會的集中營。直到1956年丹吉爾回歸摩洛哥管轄,歐洲才結束了它與北非最后的曖昧。之后的幾十年里,狹窄的直布羅陀海峽在經濟、文化與社會的巨變中成為鴻溝,丹吉爾這座“非洲瞭望歐洲的前哨”也就變身望夫崖。
丹吉爾的港口,每天都有船只頻繁往返西班牙和意大利。快捷的輪渡載著移居歐洲的北非裔和他們大包小包的行李歸來省親,又搭上返程的歐洲游客離開,留下港口鐵欄桿外一雙雙渴望的眼睛。那個60年代搖滾樂手、畫家、詩人和劇作家們追尋的丹吉爾已經慢慢被歷史湮沒,留下摩洛哥政府快馬加鞭建設的自由貿易區和工業基地。和每一個快速發展的新興城市一樣,漂亮摩登的新城區帶走了年輕人,剩下老人和孩子在老城區迎來送往。這座城市像一把不再鋒利的刀刃,拉拉扯扯企圖割開北非阿拉伯世界的面紗,讓它與直布羅陀海峽對面融合。但誰又有把握,終有一天海峽兩岸看對方的眼神會變得一樣呢?
丹吉爾氣候溫和,全年適合旅行。通用阿拉伯語和法語,西班牙語和英語也較摩洛哥其他地區普及很多。老城區保留了傳統風貌,新城區和海濱則十分現代,酒吧林立。
丹吉爾交通便利,有火車和首都拉巴特、卡薩布蘭卡等城市相連,渡輪則與西班牙、意大利及英屬直布羅陀等通航。機場有定期航班飛往歐洲各國,亦有瑞安航空、伏林航空等廉價航空公司運營。
女性在這一地區單獨旅行需注意安全,避免獨自去老城小巷及夜生活場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