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聚會,來了一個語言學博士。他穿一件發(fā)白的格子襯衫,下身短褲,腳上皮鞋白襪,頭發(fā)偏分,皮膚粗糙,牙齒發(fā)黃,說話有股口氣。不過聲音溫和,像在書齋里熏過。
吃飯時喝點小酒。輪到這博士,他用手罩住杯子,往前一推,斬釘截鐵地說,我從不喝酒。見狀,大家也就不勸了。
博士剛畢業(yè),簽約某知名高校,但貌似對俗務知之甚少。談到傳媒大鱷離婚、某某被雙規(guī),他坦然說不知道。他的形象是一種融合了農(nóng)民和知識分子的形象。他的樣子,讓我感到一點淡淡的憂傷。
我所認識的博士,多如此類。合租時遇到個工科博士,見面第一句話:你們那邊的水土好不好?擦!該如何作答?博士早出晚歸。一晚歸來,趴在我房門說,小伙子,你要多寫文章,多拿獎,成名成家。我說謝謝您博士,早點睡吧。
一日,他在廚房切西瓜。突然,像是跟誰吵了起來。他說江浙一帶方言,我只聽懂一句:你這個賤逼!一開始,以為他在跟女友吵架,稍后,聽到一陣猛烈敲擊。推門一看,他正用水果刀砍窗欞,并對著窗外大罵,根本沒打電話。
另一位法學博士,喜歡寫點詩文。我說他寫的是狗屁文章,他倒很大度,從不生氣。一次,向他要某教授電話,他說,不方便吧,侵犯隱私呀。我說有什么不方便。他猶豫半天,想了個折衷辦法:去BBS發(fā)帖。后來我打電話到學院,把教授電話地址要了來,人家還挺熱情。
畢業(yè)時,他叫我去喝酒。以為他早準備好了夜啤酒冷啖杯,沒想到去了后,只有兩瓶啤酒,一包雞爪。他啃著雞爪,說,你多喝點。他喝了半瓶,出去撒個尿回來就喊頭暈,然后就歪垮垮地躺下去了。
博士并不都很“呆萌”。一藝術(shù)學女博士,最大興趣是玩。任何事,她第一反應是好不好玩,好玩就干。畢業(yè)她沒進高校,先從南京跑到上海,又從上海飄到北京,像波希米亞人,四海為家。她是重口味文藝犯,愛好些生僻藝術(shù)。一家地下酒吧用方言演唱的雜耍音樂,多虧了她捧場才沒倒掉,因為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欣賞。
女博士有才,常在各大刊物發(fā)表文章。一次在機場大巴上撿到一本雜志,上面居然有一篇她的書評,介紹布魯姆的一本新書。布魯姆,多么高端的名字,好在寫得妙趣橫生,沒讓人如墜云霧。前段時間流傳一篇文章,說青春不應死于30歲,狠狠地鼓勵年輕人去追求夢想。我想,挺浪漫的,和那女博士倒很像。一查作者,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