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不曾熄滅

連續3次遺落同一頂帽子，迷失在行走了數十年的街道，體質與精神測試的數據全線下跌，68歲的戴維·希爾菲克（David Hilfiker）用“看燈光漸滅”形容這段心智漸失的過程。從此，這位著名作家開始以此為名，在博客上記錄自己的病情。

出乎意料的是，確診老年癡呆癥后的一年，成為戴維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與家人的關系比從前親密，和朋友們的相處也更加友好。從發布文章開始，四面八方的支持聲從未斷絕”。

一年過去，病癥從未消失，病期卻延遲了。醫生說，或許是他的樂觀抵御住了病患。

9月14日， 2012 確診第1天

迷失一詞的力量異常強大，我在路口，焦急地回想，我身在何處，又該去向何方。

戴維又迷路了。他不信邪，踩著單車從肯尼迪中心去華盛頓廣場，拐過街角，一切景色都變得陌生。他感覺像穿越納尼亞傳奇中的衣櫥，到了另一個世界。最終，愣在路口的他被家人找到了。

9月剩下的日子被焦慮填滿，不愿出門的戴維開始出現拼寫錯誤。曾經妙筆生花的作家即將變為癡呆老人，這令他恐懼，怕有一天再也認不出共處數十年的妻子，更怕自己在孫輩眼中成為一個顫巍巍的老頭。

家庭醫生來檢查，指責他：“你擔心得太早了！”并用檢測數據讓他相信，這個階段的患者遠無需焦慮。醫生建議他繼續運動，他開始呼朋喚友，參加戶外騎行運動，朋友負責照看他。

9月的最后一天，戴維終于從迷失中喘了口氣，帶著疑問，他寫道：“我總算開始了新的生活，能找到它的意義吧？”

2月2日， 2013 確診第112天

犯錯無法避免，而錯誤如今正構筑著我的生活。

確診半年后，戴維學會了面對自己犯的錯。

對阿茲海默患者而言，一丁點的錯誤引發的異樣眼光，都會成為銳利刀劍，刺穿他殘存的自尊。自責與自卑的夾擊下，戴維放棄了每年必做的教會開支預算，也不再做兒女喜愛的水果派。

有時，他甚至會在10分鐘內問好友同一個問題三五次。“從朋友的臉上我意識到我犯錯了，他的表情告訴我，這個問題已經不止出現過一次。”他寫道，“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問過。”

朋友們并未QtPweAkPkh7Vm6TNGt0xf2VWAplb+prGNCLUxUudTaI=介懷，家人的行動更讓他感動。太太Marja和他牽手散步，一次次將共有的回憶娓娓道來。兒孫也未曾把他當成糟老頭。

戴維在感激的同時意識到，總有一天他會忘記發生過的一切，而所有的生活，只能被錯誤串聯，拼湊出24小時。

“無助的感覺很難免，”他說，“我不會再好起來，但這并不是我的錯。”

8月1日，2013 確診第322天

生病讓我癡迷，我心智漸失，卻不忘與人為善。與別人的關系正如花綻放。

戴維在家里運動，做俯臥撐，壓腿，和朋友去踩單車，再與家人共進晚餐，繞著家外小道散步。

確診一年后，他學到的，是放下戒備去依賴別人。“我們的民族樂觀主義讓我們相信沒有人是真正無助的”。他說作為一名阿茲海默患者，接受無助，接受幫助，能夠避免時常會有的沮喪感。

他已完全將疾病視為一個新生的機會，心緒不再起伏，平和取代激動，寧靜撫平波瀾。

最近檢查的各項數據顯示，一年期患者應該有的狀況對戴維來說似乎在更遠的將來。醫生說，他積極的生活態度幫了大忙。

每日記錄病況日程的戴維如今被更多患者所熟識，其個人網站也成為阿茲海默患者的聚集地。每日都有人匯報病情，并相互鼓勵支持。

“我們都不孤獨。”他寫道，“燈光不曾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