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第六次人口普查資料顯示,全國農村有“留守兒童”6100余萬,占兒童總數20%左右。《中國城市發展報告》說,中國城鎮常住人口中,有2億以上“沒有非農人口戶籍”,也從側面佐證了這一數據。2億以上農民工正值盛年,大多是年輕的父母,其中很少有人能把孩子帶進城市的門檻。據全國婦聯發布的報告,有30%的孩子與祖父母在一起“留守”。
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為罕見的人倫現象。這種現象已經持續好多年了,第一代留守兒童已經長大,他們的孩子又在留守中了。全國婦聯的報告說,不少留守兒童生活困難,部分留守兒童生病無法及時就醫。長期的親情缺失使孩子變得孤僻、抑郁,產生被遺棄感。逾四成的留守兒童感到孤獨,三成以上出現心理問題。媒體已經報道了許多這方面的令人憂慮和震驚的故事。近日,媒體上有留守兒童的“情感需求甚于物質需求”的說法。
其實留守兒童的物質需求也是大問題,兩者沒法比。留守之地就是現代物質運動難以顧及的偏遠之地,根據公開的報道,不少農村學校的孩子營養不良,食品污染事故也不罕見。此外,在多數農村,比物質更凋敝的是文化。傳統文化已經退隱,社會主義新文化“正在建設”,留守兒童生長在這個“空檔”中,對他們影響最大的,是農村已基本普及的電視。電視傳播的是跟留守兒童的現實生活脫節的“都市文化”,它不可避免地給留守兒童帶來成長的困擾。
一個留守的孩子坐在老家的門檻上仰望長天,構筑爹媽的“城市生活”的情景……也許未來的某部傳世之作可以這樣開頭。但當孩子們迎來暑假,兌現這種想象就成了上下兩代人的急切愿望。最近一段時間,在全國的“民工大省”,裝運民工的長途汽車變成了少年兒童專號。由于“時間緊,任務重”,有的車會塞進一百來個孩子。這是怎樣壯闊的一場季節性遷徙!所以,“留守兒童”還有一個名稱叫“候鳥兒童”或“候鳥少年”。
暑假的城市突然涌進這么多陌生的小客人,城市有接納他們的準備嗎?沒有。孩子們其實沒有進入城市,而是在城市的“邊緣”。搜索近些年“候鳥少年”的新聞,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生活的難處,沒有住地,甚至沒有床位,父母既不可能帶著他們上班,也不可能請假陪他們。能在工地上亂跑是好的,更多的父母在掃街,守廁所,做保姆,當護工……沒有“工地”,只好關在寢室看電視。另一方面的消息,就是候鳥們充實了城市的網吧,成群結伙,小偷小摸,在城市“學壞”!
城市應該以它現有的功能,盡可能地接納這些小客人。候鳥少年應該有條件去公園、游泳池、博物館、圖書館;也應該去參觀市政府、人大、政協、法院、檢院等政治和司法中心。社區大媽,暑期留校的大學生可以陪他們去。有城市戶口的孩子,可能還沒有我們成人世界的勢利,他們也許能和“候鳥少年”玩到一起去。也許他們的溝通正是產生未來社會的領袖的正能量。
少年奧巴馬被他的單親母親帶著做國際義工的經歷,給他留下的如果全是不被接納的陰影,也許我們不會看到今天這樣自信的奧巴馬先生。候鳥如果沒有春天,可能會改變它的生物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