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兩個男星，正在被人進行比較，他們同齡，同期成名，都曾在相當長的時間里被當作相貌界的男神。這兩位男士，一個是林志穎，一個是金城武。

兩人最近都很活躍。林志穎全面復出娛樂圈，趁著選秀風正盛，頻繁出現在評委席，并計劃轉型當主持人。個人生活上，他也在積極配合這種異動。淡出娛樂圈的階段，他和陳若儀結婚生子，目前卻打算在下半年補辦婚禮，剛剛在馬爾代夫拍了三千多張婚紗照，4歲的兒子將在婚禮上充當花童。他的高調是有底氣的，和1990年代相比，他的相貌變化不大，已成“不老神話”及“活化石”，在選秀比賽中照舊可以走下評委席，唱一首《十七歲的雨季》，也不顯得奇突。對大家總要拿他和同齡的郭德綱進行比較，并特意邀請他們在同一檔節目里露面，他也泰然處之，并語重心長地告誡圍觀群眾，“請大家不要消費郭老師。”

金城武前陣子去巴黎拍了廣告，排場很大，主演的電影《太平輪》剛剛開機，導演是吳宇森，合作演員是章子怡、宋慧喬等大腕。但與此同時，他露面時的照片卻引起哀聲一片。發福、發際線后移，對于一個普通的40歲男人來說是生活常態，對男神來說，卻是神像底座上的一道裂縫。經紀人姚宜君出面回應：“不同年齡本來就要有不同的狀態，總不能要求他永遠停留在20歲。”他本人也隨即發聲：“與其為了獲得他人對外表的贊美而花費心力、金錢，不如用在對社會大眾更有意義的事情上。”但網站的美容頻道卻已經拿他作為反面教材，以便引出一套面部瑜伽操。對社會大眾來說，他的美，就是更有意義的事。

在對待明星外形變化這件事上，人們的心態十分矛盾。一方面，“維持外形是藝人應盡的責任與義務”已是圈內圈外的共識；另一方面，人們又覺得，對于那些相貌過于出眾的明星來說，美貌是原罪，是上天毫無理性的饋贈，是相貌資源毫無人道、失卻公平的堆砌，擁有出眾相貌的演員，在青春正盛時，往往被扣上“花瓶”的頭銜，被當作“沒演技派”的杰出代表，他們得識趣地表現出雷曉宇老師所說的“一個帥哥（或者美女）的自我厭惡”，林青霞得不停地說，自己是家中最丑的一個，金城武得不斷表示，對自己缺乏信心。

光這樣還不行，他們還得自我粉碎、努力充電，得銷聲匿跡、華麗轉身，去摧殘肉身從事那些與美色無關的工作，過一種恬淡的生活。就像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轉身成為演技派，基努·里維斯藏身幕后做導演，趙文瑄搖身一變成為開心老頭在微博上瘋狂自嘲，金城武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寧肯少接戲也要勻出時間去奈良喂鹿。美貌是不當得利，是不義之財，得浪費、得損耗，作為在道義上的返利于民。

這種反反復復，為的是給人們制造一種錯覺：這件事是可控的，是有回旋余地的。當基努·里維斯在戛納電影節亮相（網頁旁邊配合地出現了男士減肥塑身的廣告），裘德·洛海灘泳裝照曝光，米基·洛克像科學怪人一樣復出，有樂觀者評論道，看吧，他們的下一部片子就會變瘦變年輕。隨即我們發現，他們其實已經無可逆轉地變老變殘了，這事根本就是不可控的。

在這趟殺戮之旅中，只有少數人成為幸運兒，在天時地利基因閱歷等等微妙因素的聯動下得以幸存，從前是美少年，后來是美大叔，例如小羅伯特·唐尼。但那完全是在罐子里搖晃零件還能組裝成手表級別的偶然，依然屬于不可控。

美，不美，美如何自我厭惡以獲得赦免，美如何無可避免地變成不美，美如何變成另一種美，這是最復雜的議題。隱隱間，幾乎有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