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般的愛情

一個半月前，新版《一吻定情》剛在日本播出第一集時，網絡上對男主角的長相一片口誅筆伐之聲。我看到最狠毒的一句是：長得像馬云怎么好意思演偶像劇？！豆瓣評分一度只有一點幾——要知道，《盛夏晚晴天》都有5.9分。

也難怪觀眾抗議，《一吻定情》原著是日本著名少女漫畫，男主角入江直樹號稱IQ200，又高又帥，還是個富二代，在漫畫里吃頓午飯都會引來全食堂女生圍觀。偏偏性格冷若冰霜，被一根筋的蠢笨平凡女主角相原琴子打動，從此死心塌地愛上她。漫畫從兩人高三一路畫到大學結婚畢業工作直至懷孕，起承轉合幽默浪漫，本身就足夠風靡。過去20年間，《一吻定情》先后被改編成電視劇4次，前3次的男主角柏原崇、鄭元暢和金賢重，表演上各有千秋，長相卻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到了這次，演員古川雄輝不巧有張多邊形臉，實在很難稱得上是第一眼帥哥。民意洶涌，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5集播畢，就像劇中的琴子逆襲成功追到高富帥直樹一樣，新《一吻定情》在豆瓣評分變成了8.8，五星率高達70.8%，還一度霸占新浪微博熱門話題榜首位。不消整形，古川就從丑男變成了“男神”，一票少女在微博刷屏大喊：“賜我一個古川雄輝吧！”

此情此景其實并不陌生。上世紀90年代，日本第一次改編《一吻定情》時，柏原崇受到的待遇也大抵相同——鳳凰衛視晚間10點向大陸播出后，售價一百多塊的9集電視劇VCD瞬間賣斷貨；2005年，臺灣改編版本《惡作劇之吻》播出后，鄭元暢粉絲暴漲，百度貼吧5秒鐘刷屏一次；再到3年前的韓國版本《淘氣之吻》，即使改編相對不成功，金賢重照樣拿到年底的人氣大獎。換言之，古川雄輝今天享受到的掌聲與尖叫，他的前輩們同樣經歷過，甚至可能更加急驟，更加毫無保留。入江直樹這個角色，就像點石成金的魔法棒，成功地改變了所有飾演過他的人的命運。

事實上，不僅是《一吻定情》，有一類題材，幾乎所有有幸出演的演員，都會不可避免地進入成名的快車道。如日本著名漫畫《花樣男子》，在臺灣拍竣的版本是《流星花園》，日本版則成就了松本潤、小栗旬等演員。更近的例子還有《還珠格格》，3代小燕子在告別這個角色后，都成了同時代中的佼佼者。

究其原因，其實還是老套的故事好、轉折佳、人物形象立體這樣的陳腐道理。單看這3部戲，內核總繞不開“王子愛上灰姑娘”，但天下無數人寫這種劇情，惟有它們成了經典，拆解開來，個中原因耐人尋味。《一吻定情》的原著作者多田熏，以自己的戀愛和生活經歷為藍本，創作了整部漫畫。她幼時家道清貧，父親常年臥病在床，母親操持家務，卻又早早去世，隨后父親也撒手人寰。患上卵巢囊腫的她被迫切除了一半卵巢，幾乎不可能懷孕。但在與音樂人西川茂結婚后，她奇跡般地生下一個兒子。《一吻定情》中的愛情故事，幾乎處處都是她自己的影子。因此心理鋪陳和轉變格外可信，既不突兀，又分階段在真實地成長。

1999年3月，漫畫還未連載完，多田熏因病驟然離世。此后，丈夫西川茂就像漫畫中的直樹一樣，仍然一片癡情。臺版電視劇在日本宣傳時，他來到現場，看到片段情難自抑。到了2013版，他干脆自己做起了監制，并負責劇中配樂。而且，原著從多田熏角度出發，直樹不免有時顯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新版被西川茂增添了他的心理活動，變得溫暖多了。故事內外的人，命運微妙地重合而又分散，之于我們這些看客，最美好的部分大概就在于，這樣不復雜、不深刻、卻因為摻雜了真實人生體驗而格外動人的簡單愛情故事，是黑夜里照進來的一束光，而無論什么時代，總有人需要靠光來尋找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