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訴求之門不開,他們內心的戾氣便會郁積于心,日積月累,最后成為恐怖的因子
在我小的時候,我曾對一棵楓樹產生過恐慌。那是一棵非常纖弱的樹苗,扎根在石縫里,風一吹仿佛就能倒。我對它能否長大抱以懷疑和不屑的態度,直到有一天,它快要超過我的個頭時,我開始隱隱忌妒不安起來。我忍不住拿了鐵絲,緊緊纏住它,妄圖阻止它的成長。如今它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盡管當年我可以采取野蠻的行徑去干預它的成長,但是我無法阻止陽光、雨水這些大自然給予它的恩澤。我為當年充滿戾氣的做法而羞愧。
今天我們所處的時代,戾氣似乎有增無減。每天打開新聞,充斥于耳的都是令人坐立不安的消息,摔嬰、輪奸、唐慧上訪、廈門公交縱火案……而最近發生在湖南臨武縣的瓜農之死事件,無疑又給炎熱的七月火上澆油。而點擊這些熱點話題的網絡跟帖,能感受到網民的戾氣撲面而來。各種吐槽和憤怒,像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隨時都可能迎來大爆炸。
陳偉在阿倫特《共和的危機》中譯本的序言中寫道:“當正常變革的渠道不再暢通,為數不多的公民認為其聲音不能被政府決策者聞聽,公民不服從就有可能發生。”廈門公交車縱火犯陳水總以及北京機場爆炸案的冀中星,他們之所以最后會失去理智選擇在公共場合做出如此瘋狂的舉止,其內在的根源就是訴求的通道被阻塞了。一旦訴求之門不再朝著這些被欺凌的人敞開,他們內心的戾氣便會郁積于心,日積月累,最后成為恐怖的因子。
讓人悲觀的是,很多事情只有等到無法收場,才會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這種被動的消極的息事寧人的態度,充當的莫過于救火員的角色,無法從根源上杜絕戾氣的產生。民眾的憤怒,一方面源于對權力腐敗的不滿,對分配不公的憤怒,而出事之后政府消極和搪塞的態度,更讓其公信力一落千丈。另一方面,法治公平的欠缺讓大多數普通的人陷身于不安和焦躁的競爭環境中,缺乏公民社會應有的安全感,導致戾氣橫生。康德曾說過“如果一個人不需要服從任何人,只服從法律,那么他就是自由的。”這種自由建立在一個健全公正透明的法制基礎上。法律是公民維護自身權利的最后一道保障,也是最起碼、最基本的權利要求。連一個法律公平都做不到的地方,難道希冀公民用更高層次“道德檔案”來進行自我約束和懺悔嗎?當今,戾氣已經充斥于各個階層,很大一部分原因歸因法治公平的缺失。“法律是為富人和權力階層服務的。”甚至連法官也需上訪找有關部門申訴才能得到公平,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中國版的冷笑話。像陳水總、冀中星這些生活有困難和因遭遇不公需要申訴的人,一旦法律給予他們的公平和安撫的想法落空,內心勢必變得絕望和歇斯底里,最后不惜用戾氣點燃火藥,不惜代價來獲取社會的關注。
高中時代,我感動于《平凡的世界》里曠工孫少平和高官之女田曉霞的愛情,今天,一個底層的礦工和官二代即便能產生愛情,也缺乏讓愛情開花結果的土壤。也就短短的二三十年時間,“平凡世界”那個年代的垂直流動的空間和渠道在今天已經不復存在了。
利益分配的固化,人才垂直流動的阻塞,法律的不公,社會兩極分化的尖銳對立等等,導致了這塊土地戾氣橫生,這也是我們當前正在面對的現實。要減少公民的戾氣,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健全法制,建立公平。相比托克維爾認為的,“少數人聯合行動,形成一個有組織的少數派,才能夠反對多數的暴政”,我更贊同何懷宏教授認為的,能最好地預防那種暴力激蕩的“革命”的其實是改革。改革的方向則在于法治的民主。“要以法治的精神行法治的實踐,逐步建立國民對法治的信仰。”我想,這種信仰就是給予它陽光、空氣和雨水,讓它自由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