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華兒女》刊名這四個字是小平叔叔題的。在新時期,如何真正地反映出優秀中華兒女的全貌,我覺得是對這本雜志賦予的一項既非常光榮、又十分艱巨的任務。與此同時,大家的期望也很高。習主席提出中國夢,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需要每一位中華兒女的努力。我希望雜志能夠刊登出更多的優秀文章,把我們中華兒女引領到更新、更好的時代。——劉源
金秋時節的清晨,經過事先聯系,記者如約來到位于復興路的一處部隊機關門口。在首長工作人員的引領下,我們穿過一條其間綠樹盎然挺拔的小路,來到劉源上將的辦公室。因首長公務繁忙,正在談話,我們先在外屋等候。工作認真的楊秘書,和我們做著短暫交流。
“讓你們久等了。剛才一位同志正趕著在出差前,向我匯報工作。”說話間,劉源上將從室內健步走來,熱情地握手,謙和有禮地向記者解釋道。步入明亮通透的辦公室,環視四周,飾物整齊有序,樸素簡約,讓人體會到沉靜的別致韻味。劉源上將微笑著示意我們在靠近的座位上就坐。
“好像有很多機遇碰到一塊,我和《中華兒女》合作得一直很好。我愿意給《中華兒女》寫文章,雜志社也希望我來寫。我要感謝20多年來《中華兒女》對我和我們家的感情,確實非常感謝。”神清氣爽,聲音洪亮,劉源上將親切和藹,直抒胸臆。采訪中,當思緒的書頁一篇篇輕輕翻起,那一段段令人記憶深刻的歲月,顯現在人們眼前。
兩篇文章 理性面對歷史
歲月如梭,倏忽而過。《忠直坦蕩昭日月》和《“四清運動”的歷史疑點與謎團》,是1998年劉少奇誕辰一百周年時,劉源撰寫的兩篇紀念父親的文章,均首發在《中華兒女》上。第一篇刊發于1998年第10期,劉源在文章中深切緬懷了父親光輝的革命功績和高尚的革命品質,同時又跳出親人的情感,以后人的眼光和歷史的角度,對父親的失誤及其歷史責任進行了深刻理性的評判。
15年后再回首,往事依然歷歷在目,劉源認真談起《忠直坦蕩昭日月》發表的經過:“我在寫文章期間,時任社長楊筱懷跟我聯系,我告訴他我的一些提法比較新,稍有突破。當時我問筱懷,你敢不敢登啊?他說等我寫完他看看。文稿完成后,我專門帶著稿子到雜志社去了一趟,當時雜志社在位于右安門的地方。我坐在裝修簡樸的辦公室里,同筱懷一邊討論文章一邊暢聊那段歷史。他讀完連呼:‘太好了,非常震撼!《中華兒女》就要這樣的稿子!’文章發表時,筱懷親自撰寫了編者按。”
雜志出來后,《忠直坦蕩昭日月》果然引起強烈反響。大家爭相要看,雜志一時洛陽紙貴,臨時增印才滿足需求。“許多人感慨我敢于這么表達,也有人表示不理解甚至不能接受。作為后人,我應該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待他們,繼承好的傳統和思想,但也要汲取教訓。從某種程度上說,前人的教訓更重要。作為兒子,對父親的慘死,我當然難過至極,但我是一個學歷史的人,置身于歷史過程中,首先要以歷史的角度對待事實,不能憑個人情感代替正確的估價和理性的判斷。”
緊接著,《中華兒女》1998年第11期刊發《“四清運動”的歷史疑點與謎團》。作為劉少奇的兒子,劉源時常被問起“文革”究竟是怎樣發生的?憶起當時的情況,劉源和緩地講道:“正如我文章開篇所寫的,彭真、楊尚昆兩位老叔叔都分別問過我:‘毛主席為什么要搞文化大革命?為什么要打倒你父親?’這正是我一直想問他們這輩毛澤東、劉少奇的老戰友,而又沒好開口的問題。其實,何止成千上萬的非當事者在尋求答案,而我們又何嘗不是成百上千次反復自問?在編發《忠直坦蕩昭日月》時,筱懷也問我:‘究竟文革是怎樣發生起來的?’我講這恐怕要從‘四清’說起,‘四清運動’開始后,在運動的性質和目標問題上,父親和毛主席產生了越來越嚴重的分歧,最終‘四清’沒結束就開始了‘文化大革命’。就這個話題,我在雜志社同筱懷交談了一下午,還在社里食堂吃了頓飯。聽說我在研究撰寫這段歷史,筱懷說太好了,這篇也給《中華兒女》發。我還猶豫,那時我的文章大家都爭著要,但我也擔心別家不敢登。”
這番交談之后不久,劉源決定把這篇關于“四清探源”的稿子也交給《中華兒女》首發,連載兩期。伴隨兩篇文章的陸續發表,劉源與《中華兒女》的關系進一步融洽。訪談間,北京秋日的暖陽透過明窗飽滿地照進室內,在綠植襯托的安謐中,這位精神干練、神采奕奕的上將再憶那段往事:“我和筱懷是同代人,不斷探討。他提出意見,我有選擇地接受,畢竟在寫作期間我查閱很多資料,比筱懷掌握的豐富,也有自己的思考。我和筱懷不斷地討論磨合,我們大的目標一致,就是本著對歷史實事求是的態度,通過歷史人物的思想脈絡來分析分歧究竟在哪。《‘四清運動’的歷史疑點與謎團》這個標題還是筱懷改的,我原文題目是類似《忠直坦蕩昭日月》的那種風格,富有文學色彩。筱懷說帶有‘謎團’之類詞語的標題更吸引讀者,我開始覺得不太合適,跟他有點爭論,后來還是同意了。這篇文章主要是梳理歷史的脈絡。”
一張照片 續寫兩代之誼
光影流轉,見證今昔。《中華兒女》記錄著劉源與其他幾位老一輩領導人后人之間的情誼。1996年10月18日,三峽三斗坪壇子嶺,萬里晴空,天高云淡。參加《中華兒女》雜志社“三峽筆會”的一行人到三峽大壩參觀,毛澤東主席的女兒李訥也在其中。車一轉過剛剛竣工的與工程相配套的西陵長江大橋,便停了下來,這里是觀賞西陵長江大橋的最佳位置。大家紛紛下車后,隨即看到具有歷史性、令人動容的一幕——劉源一身戎裝迎候在橋邊,李訥下了車在兒子王效芝地攙扶下急急邁步走過去。兩人見面緊緊擁抱,姐弟之情溢于言表,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原來,李訥聽說時任武警水電部隊政委的劉源,正在此負責三峽永久船閘地面工程的相關工作,便托人給他帶了口信。兩人在施工現場終于相見。李訥的雙手不斷撫摸著劉源的臉龐,笑得合不攏嘴:“以前我最喜歡小源源了,長得可好看、可好玩兒了。現在都是將軍啦!”劉源則答道:“大姐過去和現在都漂亮!”一陣說笑后,劉源建議:“大姐,我們背靠西陵長江大橋照一張合影吧!”李訥連聲答應,一邊拉著劉源的手,一邊轉過身來。曾經擔任毛澤東、周恩來專業攝影的著名攝影家杜修賢,這時不顧年事已高,把鏡頭對準了李訥和劉源不斷地撳動快門,隨行的人們為這一難忘的場景報以熱烈的掌聲。
這張歷史珍存照片刊發在隨后一期的《中華兒女》雜志上,至今廣為流傳。時常有人講述這個重逢的故事,卻少有人知在此前后兩家長幼相互關照、彼此牽掛的細節。輕啟歲月的閘門,回憶如淙淙溪水流淌,劉源平靜地講述道:“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我母親王光美才結束了長達12年的鐵窗生活,可當聽說李訥身患重病住院的消息后,不知被一種什么力量驅使,身體仍很虛弱的她卻又帶著老保姆,經常去李訥家中幫助料理。那時,李訥的兒子王效芝沒人看,自己在胡同里跑著玩,我母親喜歡游泳,常帶著芝芝一起去。每次都是提前說好了時間,芝芝按時在胡同口等候,我母親的車從那路過,他就上車跟著。有一次,一位老部長在泳池里見到我母親帶著芝芝,聽說是江青的外孫,不禁‘哎呀’一聲驚嘆,而后百感交集。我母親則自然地說:‘這孩子沒人管,跟我游游泳,到我那吃吃飯。小孩子嘛!我也喜歡小孩兒。’”
縱橫數十載,彈指一揮間。至今劉源和其他幾位老一輩領導人的后代們,依然保持著聯系。說起他們之間的往來,劉源感情真摯,親切隨和:“我們也不光和毛家是這樣,與董老、朱老總等幾位老一輩的家里也一樣互有往來。不論以前還是現在到總后任政委,我每到逢年過節都給他們幾家送點東西,多是毛巾、肥皂、洗發水之類在平常日子里順手一抄就能用得上的實用品,這對人家也有個實際幫助。平時人家同樣也會想到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大家都實實在在的。”
王效芝的姻緣,也由劉源一手促成。回憶起這樁婚事,劉源展開笑顏,眉宇間充滿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之情:“李訥的丈夫王景清有一天找到我說,‘你對效芝和我們全家都挺好,我們非常感謝。你那么喜歡效芝,他還沒對象。’我很驚訝,還沒對象?小伙子漂漂亮亮的,人正直老實,得想想辦法。正巧一位朋友的女兒辦婚宴,我就帶著效芝去賀喜。恰好婚禮期間遇到新娘的一位朋友,我看著小姑娘不錯,就把她和效芝安排坐一桌,叮囑效芝好好接觸一段時間看看,最后兩人還就成了。”
在《中華兒女》2010年第10期上,再次發表《換了人間今又是——劉源和毛澤東的后人們》一文,記述了劉源作為長輩和介紹人,在王效芝婚禮現場為這對新人證婚的故事。當時劉源面對在座的幾百位毛家的親朋好友,作了即席講話:“祖先的遺留,良心陋習,好賴香臭,像一鍋亂燉;澤被與貽害,后輩都要承擔,優秀的思想和慘痛的教訓,同樣可貴。我們繼承什么?全在生者自身所為。當然,必須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青史鑿鑿:毛劉合力,國之幸、民之福,成就了歷史上最輝煌的革命事業;毛劉分離,國之殤、民之難,也鑄成兩位偉人和兩個家庭的最大悲劇。我們今人,必須力保先輩的成功,避免他們的失敗,光大真理,揚棄錯誤。這才是真正的好后代。這個世界上,不是沒道理。往往是人們超脫不出感情,意氣用事,不講道理;或不想搞清道理,心里明知不愿信、不愿行,不按道理去做。對我們兩家,最簡單的事實證明,和則盛、斗則衰,合是正確、離是謬誤。多淺顯的道理!我們兩家后人,最起碼應該做到,和而不斗,合而勿離。多明白的事情!不該按理辦事、敏于行止嗎?今天,毛澤東、劉少奇兩位老人家,若在天有靈,看到我們舉行如此盛大的婚禮聚會,濟濟一堂,同賀大喜,一定會為我們高興,一定會為‘換了人間今又是’,而‘淚飛頓作傾盆雨’!”
君子之交 情誼綿遠深長
日月飛轉,物換星移。從1988年7月《中華兒女》創刊到現在,劉源與這本刊物結緣已整整25年。創刊號上那篇《渴望超越的前國家元首之子——河南省副省長劉源》,講述了他當選河南省副省長后的所作所為。《劉源 前國家元首之子的榮辱人生》全面記述了他充滿苦辣酸甜的人生之路,并首發在《中華兒女》1993年第1期和第2 期上。近年來,《換了人間今又是——劉源與毛澤東的后人們》和《劉源 知青將軍的“底層本色”》兩篇文章,則是對他近況的關注報道。以傳主和作者的雙重身份,劉源與《中華兒女》的情誼日益篤深。
2011年,劉延東為懷念王光美所寫的《緬懷王光美》在《中華兒女》上刊發。這篇文章正是劉源推薦來的。談及此,劉源專注地說道:“當時,劉延東跟我說;‘光美阿姨紀念日的時候,我得寫篇紀念文章。’2011年,在我母親誕辰90周年、逝世五周年之際,劉延東撰文緬懷,文章本已收進我母親的紀念集,但我想紀念集發行量有限,這篇文章應該再找地方刊登一下,于是我想到了《中華兒女》,并最終把文章拿到這里發表。”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是劉源對自己與《中華兒女》25年間情誼的總結。回首往昔,他說道:“這種持續20多年的關系真不多見。我與《中華兒女》幾任社領導都有交往,最先是楊筱懷,我們能談到一塊兒,盡管有時大家有些想法不一定完全一致,有爭論也有不同,但是總能給予對方啟發,談起話來有趣味,也有意義。從那時起,我與《中華兒女》的感情越來越融洽,友情也越來越深厚。現任社長李而亮當年他還在《人民日報》河南記者站時,我們就認識了,后來他到《中華兒女》,更是合作愉快。但我與雜志社這幾位都是君子之交,彼此見面不多,每次談話多是工作上的交流,這么多年,大家都是朋友。”
聽劉源上將的講述,目光在端視的時候,像和煦的清風迎面而來。“在《中華兒女》舉辦的活動中,我參加過創刊20周年紀念儀式,當時授予我優秀作品獎,記得上臺領獎時,我還開了個玩笑,說:‘我這輩子還沒得過什么獎呢。’那尊獎杯我十分珍視,擺在辦公室的書柜中。”說著,劉源上將抬手示意記者順著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后爽朗地笑了起來。在《中華兒女》創刊25周年之際,劉源上將謙和地對雜志發展寄語道:“《中華兒女》刊名這四個字是小平叔叔題的。在新時期,如何真正地反映出優秀中華兒女的全貌,我覺得是對這本雜志賦予的一項既非常光榮、又十分艱巨的任務。與此同時,大家的期望也很高。習主席提出中國夢,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需要每一位中華兒女的努力。我希望雜志能夠刊登出更多的優秀文章,把我們中華兒女引領到更新、更好的時代。”
責任編輯 李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