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建剛老師執教的《理想的風箏》,其基本架構是:第一,故事,兩個兩個——目的是讓學生明白“講故事”“寫板書”發生在課堂上,“放風箏”“追風箏”發生在課余,這樣的精心安排,就是作者的“構思”;第二,故事,一長一短——目的是讓學生明白“故事”的長短,是有講究的,要“構思”好了才能寫;第三,故事,內在聯系——目的是讓學生明白四個故事“有內在的聯系,都指向了劉老師的樂觀、頑強”;第四,故事,間接聯系——目的是讓學生明白“構思”要注意不同故事間的過渡與照應;第五,批判,可以避免的缺憾——管老師引導學生刪除作者直抒胸臆的句子,告訴大家“好的文章,都會把‘中心’隱藏起來,讓讀者自己找出來”。
管老師的這節課,無論內容還是形式,相對以往的閱讀課而言確實具有“革命性”,所以得到了福建師大潘新和教授“最欣賞”的評價。潘教授認為,這節課“不僅因為他試圖讀出作者的‘構思’”,還在于他的教學意圖的集中、明確、深入,整篇課文的教學不枝不蔓,都圍繞作者的‘構思’展開”。一句話,這節課的成功,潘教授認為得益于管老師摸透了作者“構思”之妙。
事實果真如此嗎?
課文《理想的風箏》是根據蘇叔陽的同名散文改編。為了弄清課文的改編情況,筆者特意購買了散文集《歲月如流》(蘇叔陽著,時代文藝出版社2011年11月第2版),其中第三輯“師友在心里”首篇就是散文《理想的風箏》。經過比照可以發現,“課文”已經被編者刪改得面目全非了,“原文”共15個自然段,而課文則刪減成了11個自然段,根本不是管老師所說的故事“兩個兩個”“一長一短”這么“構思巧妙”。原文從“春天又到了”起興,回憶了劉老師給我們講“女媧補天造人”“寫板書”“動情講課”和“喜歡口試”四件事,看似松散,其實都是圍繞“劉老師教我們歷史課”一句展開,用管老師的說法就是“都是課上的事情”。緊接著是“然而,留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劉老師每年春天的放風箏”這個過渡段。接下來就是“放風箏”,其中管老師認為的“追風箏”也應該包含在“放風箏”之內,因為原文在“有一次,他故意地撒脫手……”之前,明白無誤地寫著“當一天的功課做完,暮色還沒有襲上校園的上空,常常有成群的學生到操場上來參觀他放風箏”一句。概言之,蘇叔陽的《理想的風箏》,實際上只寫了兩件事情——一件是課堂上劉老師怎樣給我們上歷史課,另一件是課余怎樣和我們一起放風箏。所以,凡是讀過原文的人,無不認為確是一篇既充滿深情實感,又充分體現形散而神不散特點的散文佳作。
由此看來,與其說管老師摸透了作者的“構思”之妙,引導學生領悟課文的構思精妙、詳略得當、過渡自然、首尾照應,不如說管老師的這些解讀只是“歪打正著”——至少在選材方面,“兩個兩個”“一長一短”這樣的“構思”是根本不存在的。
sg1oflMo/owPKzkQ+aP7tZ+APm+1DSs5fFUgXMFrrXU=管老師“大約覺得寫作教改差不多了”,“要革閱讀教學的命”,他提出閱讀課要“指向寫作”,這個理念是可以接受的。因為《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對閱讀評價提出的要求是,“第三學段側重考察對文章表達順序和基本方法的了解領悟”,這應該是管老師提出“指向寫作”的依據所在。歌德在《談話錄》中所說的“內容人人看得見,形式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秘密”也就是這個意思。確實,閱讀教學僅僅引導學生理解課文內容遠遠不夠,還需要引導學生感悟表達方式上的特點所在,如果能夠做到一課一得,入腦入心,化為能力,效果更佳。從“內容—形式”這個視角看,管老師的課顯然是成功的,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管老師意欲“一口吃成大胖子”,在有限的四十分鐘內,既要讓學生體會選材之妙,又要讓學生領悟詳略得當;既要讓學生感悟以景比興,又要讓學生領略過渡自然,課的結尾還不忘指出課文“直抒胸臆”的“缺點”,引導學生作文要把“中心”隱藏起來,做到含而不露……如此狂轟濫炸,其結果不是“消化不良”,就是“不知所措”。
行文至此,目的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對于《理想的風箏》這節“指向寫作”的閱讀課,筆者欣賞管老師的探索、創新之勇氣,至于教學內容、教學流程、教學語言等方面,筆者不但不“欣賞”,而且還“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