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王羽

上周在臺灣，享受5億票房帶來的旅行福利。前老板慷慨得很，連退休員工和我這樣的“新晉離職成員”也有份。

于是必須有一場全公司的“家宴”，北京、香港、臺灣的同事們分成3桌，吐槽老板、相互嘲笑。過去3年記憶里，一起吃飯等同于開會，連早餐也不能幸免。最離譜的一次，聽說前老板母親過身，大陸、臺灣、香港三地頭目聚在異國，情不自禁地開了個會，工作狂當如是。而這一次，因為沒有項目在身，個個恬淡松散。

飯局上，前一晚拿了臺北電影節(jié)影帝的王羽大哥也來了。我來這間公司跟的第一部戲，和王羽大哥結(jié)識，碰杯時感慨萬千。他的代表作是《獨臂刀》，開創(chuàng)了中國的武俠電影，作為影迷的我，耳聞這位偶像的脾氣——年輕時愛打架，和臺灣黑幫關(guān)系千絲萬縷。知道要由我接待他，擔心了兩天，可見到真人時，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多余，他老了胖了，慈祥得讓人無言以對。

王羽大哥來自上海，家鄉(xiāng)話沒有忘，國語、粵語、英文都精通，和來做特效化妝的泰國小哥也能哈拉兩句。記得那時吃飯，硬拉我們這些苦逼年輕人去他的房車里吃。我怕人多他的菜不夠，就把劇組發(fā)給工作人員的盒飯也帶上了。他不嫌棄地夾了幾筷子我盒飯里的青椒，就從自己那兒夾了只雞腿過來：“你這么瘦，多吃，你的青椒都被我吃完啦，快吃雞腿?！?/p>

他的話極多，故事極多。黑幫的、影壇的、吃喝玩樂，每一種都可以講上一整天。工作人員們，從來沒這樣盼著導演喊CUT，聚在他身邊聽故事入迷。老人家居然還留著幾個魔術(shù)“傍身”，變了三四種不重樣，只是突然自個兒悵然若失，原話是“這是我17歲時哄女孩子時變的，50多年了。”

快殺青時，就在酒店約了采訪，體會到什么叫“真話嘮”。

那是爆料與吐槽兼顧的好采訪，光他的情史就講了兩個小時：和林青霞的短暫戀愛；結(jié)婚兩次，第一次是和大他七歲的“學生情人”林翠。1969年時，這對“姐弟戀”就手拉手在記者面前承認戀情，比今人不知勇敢誠懇多少。又有黑道故事，對兄弟的肝膽相照，對社團的效忠，在餐廳被人砍7刀而不死的驚險？？

老頭兒一個人從下午4點說到晚上10點，中途喝了4瓶水，我們極少插話。一開始他坐在床上，我和同事坐在沙發(fā)上，后來他講著講著就坐到了沙發(fā)旁邊的腳墊上，而我們坐到了地板上。最后采訪結(jié)束是因為大家都餓得不行了。

后來那部戲上映了。大家都很盼望王羽大哥能拿獎，畢竟是67歲高齡的復出之作，可惜次年的金馬、金像獎都落空，他又中了風，也許真是流年不利。大家并不擔心，因為這是鋼鐵般的男人，于是聽聞他慢慢恢復了身體，還自己單手開車去做復診，嚇壞了助理。一年后，我又在另一部戲上見到他，行動不便、講話不清，但幽默犀利的口風不變。

這一次碰杯，王羽大哥的身體看起來好了很多，只是不知什么時候可以再見?？赡芤驗榫凭?，我心里涌出許多不必要的離愁別緒來。

次日清早，我們這些前一晚吃到發(fā)撐的“死游客”，在去宜蘭的小巴車上刷新聞，本地頭條仍被拿到影帝的王羽大哥霸占著，標題是《王羽吐槽帥哥都是玻璃 稱張孝全金城武非常帥》。真相帝，低調(diào)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