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中英
龐中英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 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

G20領導人第八次峰會將于9月5-6日在俄羅斯圣彼得堡舉行,金融和經濟問題是本屆峰會主要討論議題。
G20是亞洲金融危機的產物。作為對亞洲金融危機的全球回應,在一些西方國家(如加拿大)的推動下,1999年G20在德國誕生了。
G20誕生以后幾乎接近十年,不為一般人所知。只是到了2008年,陷入金融危機中的美、英深感西方無法挽救這次危機,需要中國等非西方國家參加。當時的美國總統和英國首相以及歐盟領導人,居然想到一起,要G20而不是G8來“救市”。一下子,G20名聲大作,從財長會議上升為領袖峰會。
G20的重要性凸顯后,有不少評論家把它評價為自聯合國和布雷頓森林體系(即國際金融機構)誕生以來最重要的國際治理創新。
有 人 把G20稱 作“小 多 邊”(minilateralism)。從有效性和國際政治的現實角度看,類似的“小多邊”是十分必要的,因為一般的多邊機構,成員太多,七嘴八舌,難有決策,即使決策下來,貫徹起來也是難上加難。G20是由全球國際體系中最重要的、最大的、最關鍵的大國組成的,來自五大洲,代表性也還算不錯。其實,G20完全不小,用“小多邊”來概括之,不符合實質,所以應該把這類多邊主義稱作核心多邊主義(corelateralism)。
從管理全球金融的角度,G20發揮了重要作用。當然,不得不指出的是,G20的短期“止疼”——穩定了金融市場,卻制造了長期的更大的金融問題。繼歐洲和美國的主權債務危機后,如今,包括中國在內的許多“新興經濟”(均為G20的成員)的增長勢頭降下來,債務等結構性問題突出,經濟轉型困難。
G20的主要成就之一是宏觀經濟政策合作,具體來說是“相互評估進程”(MAP)。當然,這個東西算不上是G20的制度創新,因為在此前,IMF等國際金融機構和一些地區合作機制(如非盟)就在推動類似的東西。只是這個機制仍然“授權有限”,進展也有限。當金融危機惡化為債務危機,歐美日紛紛使用“量化寬松”等“以鄰為壑”的宏觀經濟政策擺脫危機時,該機制就幾乎是一個擺設,約束不了歐美日。但是,歐美日卻使用該機制,介入中國等“新興大國”的宏觀經濟政策進程,要求中國等國家刺激內需、改革匯率、轉變經濟增長方式。
從“發展”和“發展合作”的角度,G20也發揮了一定的重要作用。韓國在2010年作為首個亞洲國家主辦G20,打出了很好的一張牌,讓G20聚焦“國際發展”和“發展合作”問題。這是G20的一個重大發展。歐美日盡管號稱提供了最多的國際發展援助,但發展問題并非是他們關注的焦點。在韓國主導下,加上中國等發展中大國的支持,G20設立了“基礎設施基金”。廣大的窮國,尤其是非洲,努力抓住了G20的這一“發展合作”機會,積極探討來自G20成員的發展援助。
歐洲在遏制其債務危機時,出現了是“緊縮”還是“增長”的爭論。由于失業問題嚴重,增長是必要的。2013年的圣彼得堡G20峰會,增長是中心議題。G20的歐洲成員(包括歐盟)也試圖利用這次峰會尋求“增長”而非“緊縮”。
從長遠看,除了金融和發展問題,G20到底還能做什么?
G20的意義不應該僅僅在國際經濟合作,而要有更大的抱負。遺憾的是,盡管是全球最重要的政治領袖參加,但G20不愿意過多涉足政治和安全議題。
G20可以抓的一個具有巨大成功潛力的點恰恰是大國協調或者大國合作。也就是把G20發展為一個21世紀的大國協調——大國之間的多邊主義機構。
加強G20本身的制度建設,并取得實質性進展,讓其發展為一個重要的、長期(永久)的、真正的致力于全球治理的全球機構,從而實質性地和形式地取代G8等西方為主的、并非真正的全球機構的作用,也許是G20的使命和歸宿。

歷屆20國集團領導人峰會一覽
目前全球的國際政治形勢十分微妙。傳統的強權政治或者均勢政治快速回來,在地區和全球層面,多邊主義繼續遭到削弱。仍然處在國際權力結構之頂端的美國竭力在阻止其霸權地位下降,“戰略重心轉到亞洲”(pivot)。軍備競賽在亞洲非常突出,日本和印度軍事大國化。
到底如何遏止全球政治的危機?G20應該成為管理國際關系,尤其是大國關系的一個有效框架。
2013年的G20峰會,不少國家的領導人是第一次與會。中國新領導人提出和力主“新型國際關系”。參加圣彼得堡峰會前,在2013年,中國新領導人利用不少重大外交機會竭力踐行“新型大國關系”。G20在相當程度上是新型的多邊主義,所以它能夠是一個塑造“新型大國關系”的相對來說理想的場所。
在今年的圣彼得堡G20峰會以及未來幾年的G20峰會,尤其是中國即將主辦的G20峰會,中國應該力推“新型大國關系”和“新型的多邊主義”。
必須指出的是,“新型大國關系”這個概念在國際上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解和曲解。中國需要用好G20平臺說明到底什么是“新型大國關系”及其對管理目前和未來的全球經濟和全球安全的極端重要性。
新型大國關系并不是指幾個新的和老的大國合作主宰世界。恰恰相反,新型大國關系指的是新型的大國合作確保21世紀的世界和平與發展。如果G20的大國協調和大國合作能穩步推進,則其遲早會成為具有堅實國際制度基礎的、具有充分國際正當性的、中心性的全球治理機構。
中國作為G20的成員,不能僅僅在其中抵制和妥協西方在經濟和金融上的施壓,而應該為G20的未來方向,即G20的改革和轉型,提供能為G20成員和國際體系接受的前景和思路。
個人的結論是,中國提出的“新型大國關系”和“新型大國合作”將為G20的未來確定根本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