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經合的危與機

王玉主

王玉主 中國社科院APEC與東亞合作中心主任、研究員

20 13年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10月在印尼巴厘島召開，對亞太經合組織一年一度的關注又拉開了序幕。

與以往不全相同的是，一方面，全球經濟增長面臨各種壓力，而中國經濟則在調整中處于降速階段，使地區國家對亞太經合組織在振興地區經濟增長上的期望明顯增加。對中國來說，因為明年中國將作為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主辦國，因此國內對亞太經濟合組織也就格外關注。另一方面，自美國調整亞太戰略以來，在亞太經合組織內全面推動TPP。亞太經合組織在新的地區格局下如何發展，自然成為各方關心的話題。那么，如何看待亞太經合組織當前和下一段的發展形勢呢？

發展方向并不明確

此次會議的主題是“彈性亞洲、全球增長引擎”，重點關注茂物目標的實現、公平和可持續增長以及地區互聯互通三個問題。

茂物目標是19年前在印尼茂物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確定的貿易投資自由化目標，重提茂物目標當然是有明確的繼承性的，也顯示印尼希望亞太經濟組織合作回到最初凝聚各方的正軌上來。

增長問題是亞太經合組織近幾年關注的議題。在過去的20多年中，亞太經合組織不斷擴展，但也面臨著成員國經濟發展水平差距擴大的問題。同時，全球性、地區性金融危機頻發威脅著地區各國的經濟增長，氣候變化、環境污染等問題則時時威脅著亞太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因此增長主題在亞太經合組織內部日益受到關注。互聯互通議題則是全新的主題，自2010年東盟提出《互聯互通總體規劃》以來，互聯互通成為區域合作領域的熱門概念，印尼將互聯互通引入亞太經合組織合作，反映出發展中國家成員力圖將亞太經合組織拉回到傳統一體化道路的努力。雖然互聯互通包括物理聯通、制度聯通以及人與人的聯通三個方面，但從前期對融資問題的探討看，印尼把亞太經合組織的互聯互通重點還是放在了物理聯通即基礎設施建設這個問題上。

如何協調TPP和東盟提出的地區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之間的關系是亞太經合組織目前面臨的問題。

這三個問題的選擇既堅持了繼承性又突出了發展性，但比較2011年夏威夷會議和2012年海參崴會議，此次議題設定還是暴露出亞太經合組織目前發展方向不太明確的問題。美國在夏威夷會議上把重點放在了TPP問題上，但這并沒有在海參崴會議上得到回應，而此次巴厘島會議雖然延續增長議題，卻又重提茂物目標并引入互聯互通。相比較而言，1994年確定茂物目標、1995年制定落實茂物目標的大阪行動計劃，當下的亞太經合組織與成立之初目標明確的發展階段顯然不可同日而語了。

地區國際格局新變化

亞太經合組織成立時，美國還在積極推動多邊貿易體制，并試圖通過亞太經合組織的發展推動多邊貿易體制。因此，貿易投資自由化和經濟技術合作成為亞太經合組織的兩個輪子。對于大部分成員來說，在經濟發展上對于美國等發達經濟體的依賴，使他們對于力推貿易自由化的亞太經合組織充滿期待。但事實上，亞太經合組織在推動亞太經濟一體化上的作為十分有限，2001年美國開始把反恐等非經濟議題引入亞太經合組織，使其對廣大發展中成員的吸引力受到影響。

應該承認，從那時甚至是從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后，亞太經合組織在亞太合作中的地位開始下降了。最為顯著的就是“10+3”合作等東亞競爭性地區主義的興起，這些以區域自救為起始動力的東亞安排，反映了東亞國家對亞太經合組織一體化意愿的質疑。

明年中國將作為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主辦國。亞太經合組織在新的地區格局下如何發展，已成為各方關心的話題。圖為2012年9月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美國國務卿克林頓等領導人出席APEC官方晚宴。

近幾年，美國在亞太經合組織框架內推動TPP，這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亞太經合組織的發展方向。雖然美國宣稱TPP的最終目標是建設亞太經合組織范圍的自由貿易區，但其確定的高標準與亞太經合組織原本確立的通過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為手段促進亞太經濟一體化的路徑并不相同。更為關鍵的是，很多亞太經合組織成員因無法達到TPP的進入門坎而被排除在外，亞太經合組織事實上正在被分成TPP和非TPP兩組。

造成這種局面的最主要原因在于美國對亞太經合組織立場的轉變。亞太經合組織成立之初，美國的主要目標是推動經濟一體化，而面對中國經濟的迅速崛起，美國開始更加轉向雙邊和次區域安排，推動亞太經合組織合作的目標變成維護自身在亞太地區的經濟利益和主導地位。美國對亞太經合組織的主導因此而明顯弱化，進而形成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主辦國根據各自的理解引導其發展方向的努力，這對亞太經合組織的未來發展顯然是不利的。

打造亞太合作發展新平臺

作為今年亞太經合組織東道主的印尼已經明確表示，希望中國能接下其今年設定的一些合作議題并繼續推動。對于加強亞太經合組織合作議題延續性的這種努力，中國應該給予支持。但更重要的是，亞太經合組織應重新明確其合作方向并取得各成員的共識，只有這樣合作議程才會持續并產生出預期的福利效應。否則，亞太經合組織將陷入各成員根據自身利益競爭性引導發展方向的局面，很難取得實質性進展。

為此，應明確亞太經合組織作為亞太地區經濟一體化平臺的主要功能，從地區各經濟體的共同經濟利益出發，確定需要持續推動的合作議題，同時應對國際形勢的快速變化，每年可由東道國結合各成員的意見，設定特殊議題。

毋庸置疑，增長議題應得到繼續關注，在世界經濟總體走向仍不十分明朗的情況下，亞太地區對世界經濟的貢獻依靠地區各國的共同努力。亞太經合組織應致力于更深入的地區合作，逐步形成亞太地區合作發展的新平臺。為此，亞太經合組織還應盡力協調亞太地區目前存在的多種競爭性地區安排。其中，如何協調TPP和東盟提出的地區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之間的關系，是亞太經合組織目前面臨的問題。另外，鑒于亞太經合組織成員的發展差距問題持續存在，影響著地區合作邁向深入，印尼提出的互聯互通議題，特別是其中涉及的基礎設施建設問題也應持續關注。

總的來說，只有使亞太經合組織回歸作為地區經濟一體化平臺的功能，才能逐步重新凝聚共識，推動亞太合作邁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