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皮影戲的傳承與現代動畫片相結合的研究

[摘 要]中國皮影藝術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不僅在古代風靡一時，為民族藝術的繁榮做出很大的貢獻，也給周邊國家和地區帶來深刻的影響。面臨著全球化和現代化的沖擊，皮影等傳統民間藝術的立足之地也在逐步的縮小。本文通過對以動畫為代表的現代傳播方式的分析，以川北地區的皮影戲為例，將川北皮影戲的傳承與現代動畫片相結合進行探討，得出一些啟示，希望能為同類型民間傳統藝術（如剪紙、木偶戲、攤戲等）提供傳承和保護的借鑒。

[關鍵詞]川北皮影戲；現代傳播媒介；動畫片；傳承

[中圖分類號]I236.7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3）12 — 0095 — 03

皮影戲，正如國外電影史學家所描述的“有聲電影的鼻祖”，在法國電影史學家喬治·薩杜爾的《電影通史》里，皮影戲被稱作“電影的前驅”。皮影戲是傀儡戲的一種，是一種古老的、流傳區域相當廣闊的戲曲藝術”。〔1〕中國皮影藝術從元代開始，伴隨軍事遠征和貿易交往，傳入了亞州和歐洲各國。從18世紀的歌德到后來的卓別林等世界名人，對中國的皮影戲藝術都曾給予高度的評價。可以說皮影戲是我國歷史悠久、流傳很廣的一種民間藝術。

傳說皮影戲最早誕生在兩千年前的西漢，成熟于唐宋，史書上最早的記載是宋代，宋代都城開封，又稱汴梁，是歷史記載最早的影戲繁盛地。從平常人家到皇宮貴族，影戲都深受喜愛，在農歷三四月里，有錢人家會請影戲班子來家中演出，常常持續一整月。還有的王公貴族蓄養家班，以供游樂，據記載“禮親王王府竟有八個食五兩俸祿，專管影戲的人”。清末民初，國內不少地方還興起影戲茶館，作為興起于城鎮市民文化發達后的戲園的一種，風靡一時。“民國期間，高粱地里唱影的不絕……甚至同一個村子會有幾個影戲班子唱對臺戲，而且是車水馬龍的那種興盛”〔2〕。從清人入關至清末民初，中國皮影戲藝術發展到了鼎盛時期。很多皮影藝人子承父業，數代相傳。全國很多地區在解放初期皮影戲仍是非常興盛，“幾乎在冀東每個縣都有幾十個皮影戲班社”。

一、 川北皮影戲簡介

（1） 川北皮影戲的歷史

川北皮影戲是四川皮影戲的一個分支，即川北皮影戲和成都燈影。川北皮影戲的形成是逐步的。但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是在明清時期。最早是在明末清初的時候，劉文秀等農民起義軍將湖北本土的皮影帶到了四川，以及在清康熙年間，吳三桂起義將云南的本土皮影也帶到四川，就這樣，湖北皮影和云南皮影與川北原有的本土皮影相融合，在川北地區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以老年人為主口耳相傳的川北“土燈影”。清乾隆時期，從北部傳來的“渭南影子”對川北皮影戲影響很大，川北地區一些有名的皮影藝人，主要是王文坤大師，著重將“渭南影子”的精華與川北皮影中精湛的雕刻以及川劇融為一體，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王皮影”，使其更精湛。新中國成立以后，隸屬于川北地區的閬中、儀隴、南充、西充等36個縣市，流行于這些地區的皮影戲包括土燈影、渭南影子、王皮影就統稱為川北皮影。

（2） 川北皮影戲的特點

川北皮影的人物造型比陜西、北京的人物造型更具特色，影人高為30—60厘米，它將川劇的人物特色融入其中，人物刻畫夸張，注重刻畫人物性格，特別注重眼睛的刻畫，如全臉是陰刻，只將眼睛陽刻，使其眼睛炯炯有神。川北皮影主要是采取川劇的唱腔，以歷史故事、神話故事以及一些民間傳說為題材，具有濃厚的四川地方特色。

（3） 川北皮影戲的現狀

20世紀30、40年代后，川北皮影戲，準確地說四川皮影戲呈現整體衰落的趨勢，尤其在成都這樣以電影為代表新興文藝的崛起，使皮影這一傳統藝術受到致命的沖擊。大部分的皮影戲班被迫解體或者退居到農村，40年代中后期，成都僅存5、6家皮影戲班。雖然當時金融界和文化界的許多有識之士提倡復興皮影，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效果甚微。例如：華西大學博物館曾專門聘請老藝人在校園演講和演出皮影戲，供中外人士欣賞；成都金融界的名人婁仲光曾經花巨資在新南門、春熙路一帶堅持皮影戲演出十年之久（見《中國影戲》），但最終還是沒能挽救回皮影戲的頹勢。然而，這一傳統的藝術在備受國人冷落的時候，外國收藏家卻非常感興趣，他們不惜重金收購，并運回到本國博物館收藏，中國大量的皮影資料流落到國外。21世紀以來，四川皮影戲在局部地區得到好轉，這主要是一些地方的文化主管部門積極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開始積極開拓思路，采取行之有效的保護措施。2001年，成都市文化局幫助皮影收藏家趙洪建立了“成都皮影藝術博物館”這一私立博物館，2003年成都市文化局將其納入了正式編制，以更好地保護皮影收藏品，由于人力、財力、物力得到了良好的保障，該館的皮影及其劇本等相關資料的收藏卓有成效，館藏數量位居全國同類博物館前茅。此外還成立了專業的皮影表演隊，并開始從孩子抓起。與此同時也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關注，許多新的皮影戲班開始成立，還有一部分老皮影藝人的子孫后代重拾前輩舊業開始興辦皮影戲班，川北地區閬中王文坤的后代興辦的皮影戲班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二、 現代影視文化對川北皮影戲的影響

現代影視文化對皮影戲的影響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但總體而言，消極影響大于積極影響。不得不承認，現代傳播媒介如手機、電腦、電視等為皮影戲等一系列的非物質文化民俗活動提供了革命性的技術手段。在過去，民俗活動的傳承基本上是依靠代代的口頭相傳，但是很有可能因為文化差異和記憶誤差等因素造成相關民俗傳承活動的“走樣”。工業革命以后，現代科技推動了現代媒介的發展，尤其是攝影技術的出現，讓人類有了一種對客觀世界進行真實記錄和在現的新的手段。攝影不僅能夠凝固瞬間的畫面，還能準確地表現唄拍攝者的細節、人物表情、地域特征等。然而，現代影視文化給民俗文化的傳承有形無形中帶來的毀滅性的影響確是不爭的事實。在高度發達的數字化時代，大眾對于民俗文化的傳承往往依賴于影像等高科技媒介，人們以為記錄和保存了民俗文化的影像也就等于傳承了民俗本身，這是很大的一個誤區。現代社會缺乏的不是保存了民俗，而是缺乏富有生命的民俗，保存和記錄并不等于傳承本身。除此之外，現代傳媒以虛幻的民俗替代了現實民俗行為，以文化快餐代替了民俗藝術。在以往沒有電視、電腦等現代傳播媒介的情況下，看皮影戲等傳統藝術表演是人們最為主要的消遣方式，然而現在這一切確被電視劇、電影等所代替，在現代媒介的熏染下，人們習慣了從媒介提取信息、享受娛樂，而淡忘了自己的真實需求。從以往的人們作為主角去參與、營造、表達到現代傳媒中轉而變成了被動的接受者。不止是皮影戲，就連中國最為傳統的春節也發生了形式上的變化。春節的傳統功能就是家族的情感整合儀式，是家人的團聚和交流，但卻被電視晚會導演營造的熱烈氣氛所代替了。清明節這一傳統的祭祀活動也正在被網絡虛擬的祭祀掃墓所替代。傳統的民俗活動、戲劇、民間藝術逐漸被現代傳播媒介取代而從我們生活中淡出，而皮影戲更是失去了潛在的市場，瀕臨消亡。

三、 川北皮影戲新出路探究——傳統皮影戲與現代動畫片相結合

現代漢語詞典對“傳統”的解釋為：世代相傳、具有特點的社會因素。“傳統文化是指那些積淀、保存、延續下來的文化，而那些轉瞬即逝，不留蹤影，也沒有積淀、保存、延續下來的文化就不能被看作是傳統文化。所以我們所講的中國傳統文化，是至今仍對今天的中國人的文化觀念產生重要影響的文化，對今天中國人的文化思想、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審美趣味等都仍具有重要影響的文化。” 〔4〕

（1）內容上：皮影藝術主題中傳統文化的傳承

皮影不僅在表演內容上大多是我國民間傳說、典故、文學巨作，反映的也是中華民族的文化思想、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審美趣味等。如在冀東調查中，表演的劇目主要都是傳統劇目，以演出傳統“大卷”為主，主要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大鬧天宮》、《火焰山》、《仙鶴情緣》、《牛郎織女》、《豬八戒背媳婦》、《嫦娥奔月》等。雖然不是貼近時代的新劇目，但這些劇能反映中華民族幾千年來重視人倫、重視家庭、鄉土情節重的心理。如《嫦娥奔月》中月亮的形象，就像在一次廣告征文比賽中有人寫道“每個人都見過月亮，但并非每一個人都像中國人一樣，懂得欣賞月亮浩浩圓滿的美景，懂得向月亮遙寄相思寄語深情。賞月，的確是中國人獨有的浪漫，中國人因月亮而浪漫多情，月亮因中國人而倍增風韻。”所以月亮在國人心中的形象是溫暖的，能睹月思人的也只有炎黃子孫了。

（2）形式上：皮影藝術造型、色彩等元素上對傳統文化的傳承

講述故事只是皮影戲的一小部分，一部成功的皮影戲包括用獸皮做好的皮影造型，還要配上獨特的打擊樂器合奏而成的曲調，是一種集美術、宗教、音樂、歌唱、動作表演為一體的藝術形式。

皮影造型的亮眼色彩對比和雕鏤藝術令人贊嘆不絕，影人頭楂以淺深濃淡、勾勒烘染的手法表現不同的人物的形象和性格，異彩紛呈。我們可以從中體會到皮影藝人對生活的感悟和獨具匠心的審美想象。在“三國演義”皮影戲中，關羽畫的是紅臉、臥蠶眉、丹鳳眼，如此造型就是為了表現其英武正直忠義千秋的英雄性格特點。影人頭楂向來不用藍色，有藍臉者，皆以綠色代替。黑色表現鐵面無私性格，如包拯就涂黑臉。黃色多用在神怪戲中，如二郎神就畫三只眼，勾黃臉。白色通常是指奸臣兇人，如《西宮判》中的龐太監，勾白臉帶橫線、深眉、吊角斗眼。眉心點紅痣，象征他專橫陰損，心術不正。

這些寶貴的民族藝術特色，都是可以被現代動畫、電影、電視吸收利用的。“正如19世紀，西方的藝術家重拾平面藝術的技法一樣，現代數字技術正在為皮影藝術敞開一扇閃光的門扉，新時代傳媒可以融合傳統皮影藝術的形質使其脫胎換骨”〔5〕

a 色彩方面

皮影通常具有人物夸張、色彩絢麗、裝飾性強等特點，這些一看就具有濃厚的傳統民間氣息。如“《狐貍大獵人》中狐貍的形象，用的是紅、黃、藍、黑四色，形象鮮明突出，顯得機智狡猾。而獵人用的是黑、藍色，對比之下表現出他的呆板的性格特征。”《大鬧天宮》中，底色用的是中國人認為最喜慶的大紅色，給人以歡快、活躍和熱烈的情緒，絢麗的色彩給觀眾一種強烈的形式美感。

b 造像上

在皮影藝術中，受平面造型的限制，人物一般以側面形象來增加藝術表現力。學過世界藝術的人都知道，古埃及人物造像常用“側面和正面角度相結合，組成二維的“側面正面律”造型方式，并保持千年之久，所以“側面正面律”造型特點成為古埃及繪畫和雕塑藝術的主要特征之一。”現在一看到古壁畫、雕塑中具有“側面正面律”的人物我們就會聯想到埃及文化，那我們為什么不能把現存的民族藝術中特點變成具有自己特色的文化符號呢？

動畫藝術角色造型的塑造，主要是通過對頭部、身段和動作的設計來完成。要達到“寫意”的境界，具體到頭部造型，一是頭部體型，二是顏面形狀，三是五官特征。在五官中，又十分重視“以眼取神”。如《大鬧天宮》中孫悟空的造型，就借鑒了戲曲臉譜藝術，臉上的桃形圖案，象征了中國人的喜好，長壽，也是“猴性”的體現。但是作為非正派角色玉皇大帝濃而大的眼袋，眉梢的動作和斜眼看人的特征，表露出他兇惡、虛偽的本性。

c 表演方式上

皮影戲都采用關節銜接四肢靈活運動，這對皮影舞蹈的發展有很大的啟示作用。不僅如此，“皮影利用雕鏤技術和光線透視效果合而為一，虛實相生，使得人物形象具有準確、鮮明、生動的特點。皮影動畫片中的背景亮，前景暗，背景純度低，前景純度高，模擬皮影的影幕，將主角襯托地格外出彩”

動畫還可以運用傳統的表演方式、音樂增加影片的民族風味，“如《大鬧天宮》不僅在人物動作表演上汲取了京劇的程式動作，人物對白即不完全像京劇的對白，也不像話劇的對白，在對白色帶有韻味，有時將尾音拉長，表現了動畫片的特點。同時在音樂上采取具有民族色彩的色調，運用了戲曲的鑼鼓打擊樂來加強音樂效果，使鑼鼓點通人物動作和鏡頭的銜接、轉換相得益彰，又是人物動作有較強的節奏感，有起有伏，渾然一體，民族風味十分濃郁”〔6〕

d 造型藝術上

造型藝術上，現代動畫片還可以借鑒傳統藝術中常出現的“陰陽五行的造型觀——既不遵循西方的焦點透視，也不用于中國畫的散點透視。景物平面展開，互不遮擋”。“西方文化從柏拉圖開始，一直注重主客二分的，因此在西方美學中突出的特點是“以個體為美”，強調形象性、生動性、新穎性。而中國傳統美學更強調的是主客統一的“整體意識”，認為世間萬事萬物都是和諧統一的整體，都遵循同樣的規律，因而中國的藝術家致力于“傳神”而不是“寫實”，“表現”而不是“再現”，注重表現事物的整體造型，而不是對客觀事物有重點的描繪。”

e 思維方式上

皮影的很多造型都運用寓意和象征的手法，表達一些吉祥和生命崇拜的觀點。如，龜代表長壽，魚代表年年有余，蓮代表多子。動畫片的思維方式也是可以不受時間、地點的限制，海闊天空地任意發揮想象。如《哪吒鬧海》里，哪吒從荷花里誕生，寓意著圣潔、善良、智慧、勇敢。在民俗中，蓮花生子，是對生命的贊美，代表著生命的綿綿不斷。

“挖掘民族藝術的表達內容是一種對文化內核的審視和發現，需要有開發的意識和獨特的想象力，盡管中國文化歷史悠久，為皮影藝術的創作留下了數不清的寶貴文化資源，如果沒有開放包容的創作眼光，這些養分仍然會白白流失。要新穎的詮釋和開拓性的創造新的作品，結合當下社會環境中的特色進行創作很重要。如《桃花源記》中使用3D max技術制作人物，再融合水墨畫制作的背景，表現細膩流暢，契合現代人的審美口味，自然就收到極大的推崇。”

美國用迪斯尼動畫吸引世界的眼球，中國的皮影動畫片也可以讓全世界的人們獲得新的審美體驗。在全球化大背景提供的各種機遇和挑戰面前，皮影藝術不能失去自己的特色，應該扎根于本民族的藝術寶庫中攝取精華，突出本色，只有我們用“自己的色彩”去繪制“自己的圖景”，才有可能在世界立足，展現魅力。

〔參 考 文 獻〕

〔1〕魏力群.皮影之旅〔M〕.北京：中國旅游出版社，2004（12）.

〔2〕高云翹.灤州影調查記〔J〕.劇學月刊，1934，（11）.

〔3〕王長華.冀東皮影戲〔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190）.

〔4〕百度文庫.中國傳統文化與現代廣告http：//wenku.baidu.com/view/507d4535f111f18583d05ac3.html

〔5〕沈珉.中國傳統皮影〔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

〔6〕欒偉麗.動畫造型與民間美術〔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7，（149）.

〔責任編輯：譚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