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譯作中意義空白的編輯處理

摘 要：文學翻譯的編輯應該懂一點理論，用理論來指導實踐。在大量的文學譯作編輯過程中，會發現譯者往往將原作中的意義空白在兩種語言中進行轉換，并將其加以填補，以取得明確的意義。認為文本層次上的意義空白并不是缺陷，而是作品的文學藝術性所在。用中國傳統的文學理論解釋意義空白形成的原因，嘗試將“象”的概念引入文學翻譯中，以便幫助譯者構筑譯作的文學藝術性與學術價值。

關鍵詞：編輯；意義空白；文學譯作；象

中圖分類號：I0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30-0175-02

一、意義空白是文學意義生成的前提

文學作品的翻譯與非文學作品的翻譯有很大區別：用文學語言翻譯成的作品（如小說、散文、詩歌、戲劇等），屬于文學翻譯作品。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文學譯作同樣是語言的藝術。文學語言重在審美，當中充滿意義空白。意義空白正是讀者在閱讀中不斷生成無限意義的根本原因，它是文本層次上“顯”與“隱”的矛盾運動。如果文學譯者將原作者巧妙設計的未定點用自己對作品的理解與體驗一一詳細地加以闡釋，那么讀者實際上就失去了原本可以通過自己的想象和解讀就能獲得的審美愉悅的機會， 文學作品的文學價值和審美效果就會被消解殆盡。

文本層次上的意義空白是言與意、虛與實、顯與隱、表達與非表達之間的矛盾運動。文學作品正是通過“顯”與“隱”之間的矛盾運動才大大地加深了藝術的表現力。然而，矛盾雙方都以對方的存在為前提，意義空白本質上是以某種確定性為前提的；毫無確定性的空白便是虛無。文學作品中的確定性是對某種情感的引導，只有通過讀者的閱讀，消除了意義空白，作品才真正獲得確定性。文學翻譯要充分體現原文的藝術效果，通過意義空白將原文中不可表達的地方進行反向表達。正如姚斯所言：“文本寫出來的部分給我們知識，但沒有寫出的部分才給我們想見事物的機會。”（姚斯，1987）。

然而，譯者受傳統認識論的影響，在翻譯文學作品時，習慣于尋找作者的原意，模糊了文學語言與日常生活語言以及科學語言之間的區別，為作品設定一個明確的意義，以自己的理解填充原文的意義空白。他把文學意義空白當著必須填充的障礙，因此導致譯文結構封閉。

從文學藝術的角度來看， 文學作品作為參與交流、建構意義的一方是直接指向感受者（接受主體） 的。意義的最終獲得必然依賴接受者的生成和建構， 所以文學作品必得以其充滿意義空白的空框結構來召喚另一方， 激起主體相應的藝術感覺。（金元浦，1997）。由此可見，文學的意義就在于意義的生成，它存在于生成的過程中。意義空白是文學意義存在的前提。

在譯者提交的文學作品中，編輯不再需要把意義空白作為障礙來填充。盡管對作品理解的多樣性是客觀存在的，但它只是作為文學作品具體化的結果，而不是文學作品自身。作為編輯，同時需要理解：翻譯不再是將文學作品具體化，而是重構文學作品；文學作品中的語言與日常語言以及科學語言不同，科學語言，在一門成熟的科學中，其意義是由科學理論規定的：運動、力、空間、時間、質量、真空，所表示的概念是明確的，而文學詩性“通過保留歧義使語言能夠表達罕見的、新穎的、獨特的，因而也就是非公眾的經驗”（保羅·科利，1987）。

二、意義空白形成的原因及存在形式

從文學發展史來看，文學對現實世界的把握與科學地認識世界是不同的。文學把握世界的方式從具象、概括、虛擬，直至藝術抽象的更迭，無不說明文學在不斷地超越現實世界的規范，不斷地升華，它是以人類社會的審美意識的演進為動力的。文學語言是意指與審美的統一，它更強調審美，要求語言表達和要表達的意義之間的阻隔。中國傳統文論將意義以“象”的方式來建構。劉勰在《神思》中指出：“神用象通，情變所孕”。豐富多彩的自然界的種種物象給人們帶來不同的感受。同樣是月亮，蘇軾的筆下是：“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他把月亮比作佳人。唐朝的李賀寫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一幅肅殺的戰爭場面躍然紙上。同樣的月亮在不同人的眼里產生的情感迥異。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一是自然界物象的精彩與豐富性；二是審美主體的復雜與多面性。審美主客體雙重的復雜性決定了審美體驗的豐富，作品在意義建構上難以用語言一一呈現這種豐富。所以，文學語言在“言”與“意”之間立“象”來阻隔意義的明確傳達，結果，形成了大量的意義空白。這種意義空白在文本層次上表現為語義空白與句法空白。語義空白總是在突破語言的規范，使語詞在表達字面意義的同時又衍生出多重含義。句法空白則是作者為了凸顯情感表現而采取非常規的獨特方式，打破了日常語言句法搭配規則，運用多種手段，比如句式變換、人稱的變化、標點的取消、句子順序的打亂重新安排等，造成大量句法上的空白。在科學語言看來荒謬不經的錯誤，在文學語言中往往成為恰當的藝術表達方式和創新的表達技巧。由此，我們利用中國傳統詩學的“言、意、象”三位一體，闡釋了意義空白形成的原因及存在形式，以便能更好地幫助譯者提升文學譯作的文學性。

三、編輯需把握原文的意義空白與譯文的意義空白的設計

從上面分析中得知，日常語言與科學語言能指與所指是一致的，它們都追求意義的明確性，而文學語言則以審美為首要目標。那么，編輯如何判斷譯者將原文中的未定性在譯文中同樣得以體現呢？既然文本層次的未定性是由“象”引起的，那么我們還是從“象”分析起。中國傳統文學理論將“象”分為：第一，物象（生活世界）；第二，意象（心理層面）；第三，語象（符號層面）。由于 “言”是線性的，而“象”是面狀的，譯者要做的是用線性之“言”去表現面狀之“象”。 因為文學性體現在文學語言上，那么我們就可以通過運用語義空白與句式空白來表達不可表達之意，即在“言”與“意”之間設置“象”，立象以盡意。這就要求將“意”通過“象”的形式呈現出來，這樣才能體現審美情感的復雜性、豐富性。編輯在判斷譯作中，可以將原文作者在文章中所設計的“象”進行分解，之后將當中的各要素進行梳理、調整，然后，將“象”中重要的，并且翻譯過來后不容易為讀者理解的要素進行“顯性”處理，而對文章中不重要的非形象性的語言做形象、含蓄處理。這樣使譯文接近原文，并達到近似的審美效果。這樣的譯作也能保證各要素在動態平衡過程中維持自身統一和穩定（Nida，2001），文本的意義也能開放。

在“象”的設計中，還應該注意中西文化的差異。編輯在審讀譯作時，需要對其中差異較大的“象”做適當的調整，以便于目的語讀者能引起共鳴。比如：在中國文化中，貓頭鷹是一種不祥之鳥，因其外貌丑陋，愛食腐食常被看作是死亡和黑暗的象征。《說苑·鳴梟東徙》中寫道，“梟與鳩遇，曰：我將徙，西方皆惡吾聲”，描繪出貓頭鷹無處可棲的凄涼。而在西方文化中，貓頭鷹則是智慧的象征，比如：英語諺語中有As wise as an owl。顯然，貓頭鷹智慧的形象很難在中國讀者心中引起共鳴。

四、結論

文學翻譯作品借助藝術形象反映原文中人們的情感生活和想象世界。文學藝術語言在不斷地突破日常生活語言與科學語言的規范，成為情感符號系統。在這一符號系統中，“言”與“意”之間因為被“象”所阻隔，而產生了意義空白。而正是意義空白召喚讀者對這些未定點的想象與反思， 激發他們的審美活動并豐富他們的審美體驗。意義空白和不確定性是聯系作品與讀者的紐帶， 它成為誘導讀者進行創造性填補的原動力。因此人們普遍認為： 一部作品如果沒有讀者的積極解讀和合理闡釋是沒有生命力的， 也是沒有任何價值的。這一理論對于編輯在編加文學譯作時具有重大的指導意義，它清晰地指明了文學譯作編輯的操作方向，即譯作要給目的語讀者以同樣想象的權利。編輯在了解了意義空白形成的過程及其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后，要當好譯者的參謀，使譯作更具有文學性、藝術性和學術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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