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何能有大把的好朋友?我的經驗是,好奇心強,愛好就多,朋友就多——當然前提是你得是個好人,是個有趣味的人。
若閑來無事,把自己的朋友們畫成一張圖譜,是件有趣的事:你會驚訝自己的記憶力,對朋友,不論你認識他多久了,你都能飛快地想起:時間,地點,因為玩哪一種愛好結交了A,后來在A組織的一場趴上,與B相談甚歡,又因為去C的小農場參觀,與D相見恨晚……延伸出一個個復雜的枝枝蔓蔓。
十年積累的朋友圈,如今已像一個生機勃勃自然發酵的大面團,換一個非食物的說法,像一株在海底不斷緩慢生長的珊瑚樹一只要你保持海水的清透純凈,折射入陽光的溫暖,給它時間,它不會停止生長或者萎縮,而且越來越艷麗。
這種朋友圈,是自然的,是健康的,是豐富有驚喜的。和花多少萬擠入EMBA班去故意找一幫“資源型朋友”完全不同,后者不是交友,是生意。
今天和大家分享我朋友圈中的一個小枝杈,因喝茶而結緣的朋友們。
【H師傅】
我學喝茶是拜了師的,H師傅。
70后男人,素衫瘦骨,眼睛明亮清澈,初識者會感覺有刺骨的冷氣場,像外科醫生。
喝茶圈子里能侃侃而談的人太多,談茶角度多是仰視,很少能平視或俯視的,H師傅是后者。看H師傅盲品評鑒一款茶,就像看了一小段《鑒證實錄》。
因為他在圈內頗有名氣,常有人帶不認識的茶未“踢館”:從一個小塑料袋里,倒出一堆干枯扭曲的黑平平茶葉,沒有任何的言語介紹,盯著H師傅,“什么茶?”煮水,泡茶,品鑒,師傅眉微皺,極其專注和認真。我們一票學生在旁邊悶聲看著,心里輕松得很,相信咱師傅能抓住所有細微特征和差別。
幾分鐘的默場后,H師傅開口,聊聊數語,句句干貨:此茶的工藝原型,葉子產地、大致年份、香氣和口感的特征、甚至采摘和制茶中的瑕疵……未者多非典型性的名茶,有些是人為仿冒的古茶,還有跨產地品種的實驗性產品,都逃不過H師傅那雙清澈冷冰冰的眼睛。
我心里暗暗稱奇,心想師父這雙X光眼,如果用未鑒定古董,怕是馬未都要找他拜把子。
【當鋪考試】
后來聽說,H師父以前可沒有這么道骨仙風,也是在滾滾紅塵中摸爬滾打出來的。
他早年去深圳一家最大當鋪應聘鐘表鑒定師,層層篩選,最后一關還剩5人,每人面前放一塊貌似歐米伽的舊手表,要你寫評估報告。
H師傅把那塊表拆成了一桌子零碎,又仔細拼好,認真寫,表殼是哪一年出產的某款歐米伽的,機芯是用哪款次名表頂替的,表扣是嶄新做舊高仿的……最后宣布結果,這一塊表,果真是瞎七搭八其它的表部件拼湊的。師傅答對了80%,唯一入選。
從鑒定名表跨行到鑒定茶葉,其實融匯相通,靠的都是師傅顯微鏡般的超強觀察力,豐富的見識及非凡的記憶力。粗枝大葉的人,不要碰鑒定這活。
美食家其實也是鑒定師的一種,能記住各種等級食材微妙的香氣和口感差別。沈宏非就是超級細節捕手,幾年前,我和他坐車從武昌去漢口吃宵夜,剛過二橋不久,他吸溜吸溜鼻子說,漢口的空氣味道和武昌不一樣啊。
【富婆旅行團】
還是來說H師傅。后來我們聚會的小茶樓越來越多人,尤其從某某湖高端家屬區跑來一堆富婆。喝茶對她們來說,是和做指甲一樣打發時間的消遣之一。
她們聽說H師傅曾在大當鋪做過鑒定師,非要把手臂上、耳朵上的翠玉手鐲耳環,取下來讓師傅給估個價。師傅說了一個價格,讓B太太得意非常;結果師傅格格地笑了,又說了一個不到1/10的數字,B太太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這是在深圳能買到相同素質玉器的價格。
原來,H師傅在深圳工作時,周末也沒閑著,常去當地的玉器市場轉悠,給自己X光鑒定生涯又增添了“玉器”這個門類。深圳有全亞洲最大的玉器加工集散地,但市場良莠不齊,沒有懂行的人帶著去,就等著被騙。
這一下爆了馬蜂窩,這群太太吵著鬧著非要H師傅帶她們,去深圳走一趟,淘些玉器首飾回來。
聽說回來后,有人花2000元買的鐲子,在武漢找人看,真能賣出18000元。有人慫恿H老師,直接開個玉器店好了,或者干脆專門經營一個武漢的富婆旅行團,專門帶她們去淘玉器、名表哈的。老師不做,依然泡茶。
【種茶開店】
幸好我們這最早的一班弟子,是真心愛茶。
這個班沒有外面那些所謂學茶班的花架子,我們不模仿茶藝的泡茶招式等等,只專心品鑒各路地道好茶,在舌尖上樹立標準。
H老師不是拿茶樓里的商品茶教我們如何品鑒,而是拿出各大茶廠郵寄給他鑒定的純正樣茶,紅黃白黑綠,天南海北喝了幾十種,香氣繽紛,才知茶的世界多么豐富奇妙。
稀有好茶數量都很少,常常只有幾泡,所以我從不缺課,生怕錯過了,平生再難喝到。算下來,付的一點子學費,抵不上茶資一半。
班上的同學,腦子靈活,和我純為自己愛喝不同,不少人把所學快速地轉換成了生意:有人去黃陂承包了山頭種綠茶,又請來杭州的老師傅,愣是做出了龍井的味兒;有人在珞獅南路繁華大街邊,開起了韻味十足的女人們喜歡呆的茶樓。
這個喝茶的圈子,后來又發酵膨大,我遇到哪些有趣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