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涼了,天高了,楞嚴塔瘦了。
雞足山如一尊巨佛,跏趺而坐,以滿目蒼翠守護著沃野千川。
楞嚴塔,那是佛祖枯瘦的手指,縱橫八荒,直指蒼穹。
登臨寶塔,極目四顧:東觀日出、南瞰彩云、西望洱海、北眺雪山。
一顆心便遠了。
相傳如來拈花,示諸佛弟子,意態安詳,不著一語。眾比丘皆茫然,默然相對,不知作何解?唯有迦葉尊者,破顏而笑,以心印心,得世尊衣缽。
我以俗人之思,揣迦葉笑意:
笑云卷云舒,笑海闊天空,笑風雨雷電,笑宇宙洪荒,笑天下熙熙攘攘的眾生。
笑非笑,笑非不笑,原本沒有笑。
到頭來總是空。空也非空。
也許“拈花一笑”便已足夠,什么都別說,一說就是錯。
想當年,迦葉尊者守衣入定,等待著五百年
一開的華首門。雞足山,因此成了莊嚴道場。石門開處,大放光明,溪流淙淙,鳥語啁啾,花氣襲人,
好一個清涼世界!
一百零八聲晨鐘,未能喚醒眾生的迷茫;一百零八個長頭,未能叩響信徒的虔誠;一百零八道經幡,唯見獵獵迎風舞動。
獨坐華首門,僧如門,門亦如僧,寂然枯坐,誠如《金剛經》言: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迦葉道場,禪宗祖庭,桃源何處是,即此是神仙。
竹杖芒鞋輕勝馬。擔當和尚來了,僧袍飄飄,擎一支巨筆,詩書畫三絕。
一蓑煙雨任平生。徐霞客來了,用雙足丈量大地,修《雞足山志》。
也無風雨也無晴。虛云大師來了,錫杖一揮,中興佛教,人稱禪海神龍。
何妨吟嘯且徐行。徐悲鴻來了,畫不盡興還作詩:“靈鷲一片荒涼土,豈比蒼蒼雞足山。”
看不夠,茂林修竹,飛瀑流泉,蒼蒼橫翠微;聽不夠,萬壑松濤,華首晴雷,震聲只隔半溪云。最難得,天柱佛光,萬千莊嚴籠煙霞。
云蒸霞蔚,霧籠青山。長袖一揮,即可帶走一片云。朝霞夕暉,氣象萬千,長天邈邈錦繡中。日出如火,縱身天宇暖千山;月灑輕霜,古佛青燈映禪林。
歸去,回首向來蕭瑟處,靈山渺渺一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