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的變革

發生于150年前的美國南北戰爭，是美國歷史上最激烈的一次變革——圍繞著是否廢除蓄奴制，美國各州不惜訴諸戰爭解決。

林肯作為當時的總統，面臨的政治局勢和利益格局錯綜復雜又瞬息萬變。在1861年他剛剛當選的時候，眾議院有共和黨人106名；民主黨人42名；“聯邦派”28名，大多數來自邊境州，參議院有共和黨人31名，民主黨人10名，“聯邦派”6名。林肯所代表的反對蓄奴制的共和黨，僅僅在7年前才剛剛成立，是以前的輝格黨人、民主黨人、一無所知黨人、自由土壤黨人或廢奴主義者的聯盟，內部又分為保守派、溫和派和激進派；在支持蓄奴制的民主黨內部，又有主戰派、主和派之分。一個政策，甚至林肯的一句話，都會讓不同黨派產生不同反應，導致政治格局迅速重組。一個歷史學家在對林肯政府進行跟蹤和研究后寫道：“從來沒有一位總統就職時，手中可支配的資源如此之少。”

那時政治格局的復雜，可以用一個例子來充分說明——南北戰爭到底為何而戰？對南方來說，目標很統一，就是為爭取獨立而戰斗；而對北方來說，分歧之大，令人難以想象，林肯要統一這些不同的意見：要恢復什么樣的聯邦？是依照廢奴主義者和激進共和黨人的想法，建立一個沒有蓄奴制的聯邦，還是像民主黨人想的那樣，“聯邦保持原樣，憲法保持原樣”？南部是在保持原來的權利和政權的情況下回歸聯邦，還是以自由勞動的北部為模式進行重建？這是一場為爭取全面勝利而進行的全面戰爭呢，還是一場有限戰爭，以期早日召開和會，通過妥協去恢復聯邦呢？

在這個黨派利益和私人恩怨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政治環境中，林肯取得最后的成功，是他很好地把握了兩個原則：妥協和時機，使自己總能夠爭取到大多數人的支持，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正確的決定。在多麗絲·古德溫所著的《林肯和他的勁敵幕僚》一書中，這樣評價林肯：“林肯終其一生，始終表現出一種敏銳把握公眾輿論分寸的獨特才能。作為一名政治家，他憑直覺知道何時需要牢牢把握，何時需要耐心等待，何時需要循循善誘。”

雖然后世對他真正的立場有很多說法，但在解放黑人的過程中，他很好地把握了其中的節奏，在就職和戰爭初期，他并沒有表現出廢除奴隸制的傾向，并嚴格制止了幾起前線將軍私自下令解放奴隸的行為。因為他很清楚，北方各州不會為結束蓄奴制而戰，但會為了保全聯邦而戰。對蓄奴制的任何改變，都要視公眾態度的變化而定。

到了戰爭開始后的1862年，議會多數共和黨不再受南方利益集團的控制，他開始啟動廢除蓄奴制的進程。并在同年9月，他刻意等到一場勝利后，借著士氣大振的時機簽署《解放奴隸宣言》。他曾說：“我深信，倘若這份宣言簽署的時間提前6個月，公眾在感情上就不會支持它。”而在連任之后，他更是雷厲風行地推動國會通過了徹底廢除奴隸制的憲法第十三修正案。在這個過程中，林肯依然做了很多妥協和違心的事情，例如為了拉攏一些議員投贊成票，他不惜私下派人四處封官許愿；為了贏得民主黨的選票，他冒著巨大政治風險暗地派人去與南方展開和談。

上任之初，公眾對于林肯的評價都是諸如“軟弱”、“無能”、“優柔寡斷”和“遲緩”之類的字樣，但回頭看來，這正是林肯的高明之處。因為旗幟鮮明的人注定會失去大量支持，正如他說的：“如果有一半人認為你已走得太遠，而另一半人認為你走得不夠遠，那么你可能已做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