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為什么不站出來

[摘 要] “三男戍，二男死，孫方乳，媳無裙，翁逾墻，婦夜往”面對這石壕村內(nèi)這一慘酷的現(xiàn)實，杜甫為什么不站出來？他的立場是什么，他的難為在哪里？本文分析了杜甫在這輾轉(zhuǎn)難眠夜里的憂國憂民情，試圖更為客觀深刻地剖析詩人的思想情感以及詩歌的意義。

[關(guān)鍵詞] 杜甫；《石壕吏》；賞析

作為“詩史”的代表作之一，《石壕吏》被選入人教版初中語文教材的八年級上冊。該詩以第一人稱客觀敘述了詩人途經(jīng)石壕村一夜一朝的所見所聞，記錄了“安史之亂”時期石壕吏乘夜捉人，連老婦也被抓服役的故事。其主體內(nèi)容為老婦在差役威逼下對一家遭遇的血淚控訴：三男鄴城戍，二男新戰(zhàn)死，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生離死別的慘事，衣不蔽體的困窘，老弱婦孺的可憐，捉人小吏的怒斥，再再令人升起同情之心。于是，熱血赤誠的初中生們不禁怨憤地質(zhì)問：杜甫為什么不站出來？站出來扶助弱小、站出來伸張正義。

孩子們的善良與熱誠值得鼓勵，但是結(jié)合詩歌的創(chuàng)作背景及詩人的身份立場，我們仔細地想想，杜甫還真的不能站出來，或者說，杜甫站出來又能干什么呢？

是斥責(zé)捉人小吏的狡詐粗狠嗎？他們或者也會抱怨、辯解的吧。誰大晚上的不想好好睡覺哇？如果不是軍情緊急，上邊的征兵令催得緊，我們愿意跑這趟差呀？如果不是這幫刁民老想著逃避兵役，白天躲躲藏藏的，找不到人影，我們怎么會晚上才來捉人呢？說我們態(tài)度不好，步步緊逼，可是您也聽到了，這老太婆她不逼不說實話呀。不逼，不逼我們怎么完成任務(wù)，向上頭交差？您說的倒是輕巧。再說，您憑什么來管我們，您有這權(quán)力嗎？您一個華州司功參軍好像還管不到我們這個衙門口吧？而且，您老人家可是官府中人，這位置您可得站準嘍。阻礙公務(wù)、貽誤軍機這罪名您可不該擔(dān)，想擔(dān)您也擔(dān)不起。——瞧吧，這狡詐的小吏他就是個混不吝，您一個問題問過去，他早有七八個理兒在那兒等著呢。您要是拿律法跟他們說事兒吧，他肯定又會說：“有兄弟始遣一人從軍”？大人您是讀書人，這事急從權(quán)的道理您肯定比小的們懂得多。現(xiàn)在咱們前邊的軍隊可是已經(jīng)被打得差不多了，再不征人，河陽就沒人守了。到時候，萬一叛匪的軍隊殺過來，可就不是抓幾個兵那么簡單了，不說殺光、搶光、燒光吧，那也差不了哪兒去。現(xiàn)在不拉人頂上去，就擎等著被滅吧。——是啊，形勢如此，不得不然。誰讓咱們趕上亂世了呢？都說“寧為太平犬，莫做亂世人”，要怪呀，您就怪這兵荒馬亂的世道，怪那犯上作亂的叛匪吧。

是告發(fā)逾墻而走的老翁嗎？且不說老翁一家收留了奔波在外的詩人留宿，詩人回過頭來告發(fā)人家有違道義，有點恩將仇報的感覺。就說老翁逾墻而走的行為本身，雖說于國家大義不合，但情理上也不是說不過去的。您看，人家一家人青壯都被抓了丁，三男二死，活著的那個也極有可能十死無生；家里邊剩下的不過是一個尚在吃奶的小孫孫，一個因孩子吃奶尚未改嫁的兒媳，還有年邁體弱的老兩口。他要不逃走，肯定得被抓走，那么他的命運也可以預(yù)見，不過是成為城上陣頭的一堆白骨罷了。他可以不怕死，但他怕他的小孫子極有可能因此陷入到無依無靠的悲慘境地，怕他一家人連個根苗和希望都留不下。于是，比起垂老別中“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的老兵，老翁少了一份悲壯慷慨，多了一份難以割舍的牽掛和忍辱負重的責(zé)任。

一邊是國家大義、軍情如火；一邊是百姓艱難，其情可憫。詩人愛國亦愛民，憂國亦憂民，這復(fù)雜而矛盾的情懷讓詩人沒法站出來，也不知站出來又能做什么。

最后，老婦人也許是情知官爺不捉個人回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為了保護孫子和兒媳，為了保住這個家的頂梁柱（老翁），她毅然做出了“急應(yīng)河陽役”的決定。也許，這位勇敢的老婦人在不得不的無奈之外，還有著慷慨赴國難、為子報怨仇的豪情。總之，對于這位可悲可敬的老婦，詩人在悲憫之外，應(yīng)該還抱有欣慰和尊崇。

老婦隨吏應(yīng)役而走了。“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這幽咽的哭泣之聲可能是心懷牽掛、悲傷怨憤的老婦的，也可能是思念（悼懷）丈夫、迷惘悲苦的兒媳的，還可能是更多像老婦、兒媳一樣已經(jīng)或正在遭受戰(zhàn)爭凌虐的村人的。在這幽咽聲中，詩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悲憤難眠。面對這兵荒馬亂，怵目驚心的社會現(xiàn)實，詩人滿懷憂慮。他憂國，不光憂這場叛亂什么時候能平息，這場叛亂到底會給國家?guī)碓鯓拥膿p失，也憂統(tǒng)治者這一味不擇手段的強征亂拉，使恐怖和悲怨的空氣籠罩民間各處，會自毀江山。正所謂：“三男戍，二男死，孫方乳，媳無裙，翁逾墻，婦夜往。一家之中，父子、兄弟、祖孫、姑媳慘酷至此，民不聊生極矣！當時唐祚，亦岌岌乎危哉！”他憂民，動亂年代，十室九空，青壯多戰(zhàn)死，活者且偷生，生活窘迫，衣食無著，這痛苦壓抑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呀？

輾轉(zhuǎn)難眠夜，憂國憂民情。對人民苦難的深切同情和憤慨，對唐王朝腐敗的認知和批判，對戰(zhàn)爭發(fā)起者的嚴厲斥責(zé)和控訴，對人民慨然赴國難精神的褒揚和推崇……這一系列復(fù)雜而深刻的思想與情感在詩人的心頭翻滾、激蕩，無可平息。于是，作為一個有道德、有良知、有責(zé)任感的封建社會文人，杜甫能做的不過是“鐵肩擔(dān)道義，妙筆著春秋”，用他枯瘦的筆、用他沉郁的詩記下這段歷史。

如果不能站出于當下，那就站出于歷史吧。杜甫，畢竟，還是站出來了！用他自己的方式，站成一種無奈下的堅持。

參考文獻：

[1]（唐）杜甫著，（清）仇兆鰲注，《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杜詩詳注》，中華書局，1979年10月版；

[2]許翠玲，《石壕吏》賞析，《語文教學(xué)通訊》，2004年12期；

作者簡介：武國麗（1981—），女，漢族，籍貫：內(nèi)蒙古赤峰市，工作單位：銅仁學(xué)院，職稱：講師，碩士學(xué)歷。研究方向：中學(xué)語文課程與教學(xu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