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在細雨中呼喊》的孤獨主題

[摘 要] 在雨中的呼喊是孤獨的，孤獨是因為沒有回聲；呼喊并不是聲嘶力竭式的，卻讓人感到了深深的恐懼。在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這部小說中，呼喊是全書的主線，而在呼喊的背后，卻暗潛著不同人各種各樣的孤獨心理。本文就是要總體探尋書中的孤獨主題，對不同種類不同人的孤獨進行分析，并試述這種孤獨是建立在怎樣的生存環境之中的。

[關鍵詞] 孤獨；呼喊；無情；人性

《在細雨中呼喊》寫于一九九一年，是余華創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在余華所有的小說中，《細雨》在敘述上是最成熟的：語言唯美深刻，結構層次清晰，內容發人深省。這部小說的故事以六十到八十年代為背景，但余華淡去了“文革”的大事件，一改他以前愿意寫“文革”時代人們的生活和精神狀態的習慣，而只是寫了平常生活中的小事。文章中一開始就寫一個孩子對黑夜不可名狀的恐懼，原因是“一個女人哭泣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嘶啞的聲音在當初寂靜無比的黑夜里突然響起，使此刻回想中的童年的我顫動不已”后來這個女人的呼喊聲一直沒有得到回答。她呼喊著什么，我們并不知道，但她的聲嘶力竭讓人感到恐懼和絕望。一直到全書的結局，也沒有人來給與回答。孤獨的女人就日日夜夜這樣呼喊著。《在細雨中呼喊》這部小說以對過去的回憶來表現對現實的關注，尤其展現了特定人群陷入精神的荒涼、孤獨無所依附的生命狀態，以冷靜又不乏憐憫的筆觸深刻剖析了天然人性中悲劇的一面，即人生而來的孤獨。這種孤獨體現在多個方面，被遺棄、被忽視的孤獨，少年、老人的孤獨等等，幾乎無人可以逃避。余華在書中透過多個視角和多個側面，為我們刻畫了人心、人性、人生的可哀與可憐，可憎與可痛。本文將通過分人物闡述其不幸命運的方式，解讀人的精神絕境，即終極孤獨。

一、被拋棄的孤獨——以孫廣林的被拋棄為例

孫光林是親生父母的“婚姻產物”，卻成為了另外一對夫婦的養子。在六歲前，他生活在南門，一個鄉村；之后的五年，他卻生活在孫蕩，一個城鎮。

六歲之前的孫光林也是和南門的孩子一樣，每天嬉戲玩耍，活蹦亂跳，和家人齊心協力，可是六歲時他被送給了一位軍人收養，因此他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實孫光林是個對文明很向往的孩子，他所喜歡的音樂老師就是他心中文明的化身。從音樂老師上第一節課起，他就在心中種下了美麗文明的樹苗，然而自己最欣賞的音樂老師卻在課堂上被同學們粗俗地捉弄了一頓，美麗的文明在野蠻的世界里不堪一擊。最后，音樂老師還被下放到一個極為灰暗的鄉下，他心中的文明形象也倒塌了，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涼和孤獨的氣息。

孫光林還是個對美好感情很向往的孩子，人害怕孤獨，但生活讓人孤獨。感情本就是人不可缺少的支撐。六歲前的孫光林心中所能想到的只有親情，那是他在感情上唯一的寄托，然而面對父親的暴打和蠻橫，他的寄托成為一具空殼，里面盛放的只有孤獨。六歲之后，孫光林到了養父王立強的家中，他不敢奢求親情的溫暖，只求沒有暴力，可他卻等來了冷漠。養父養母對他的生活和個人的成長并沒有太多的關心和照顧，每天他所做的最多的就是擦玻璃、掃地。孫光林在孫蕩只生活了五年，養父便為了短暫的愛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養母回了娘家，他因此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于是孫光林憑著記憶，拿著養母留給自己的最后十塊錢，買了回南門的船票。他曾經就“像貓一樣被送走，又像狗一樣地跑回來”。

回來后，父親孫廣才不再是對他打罵，更多的是對兒子的排斥。因為孫光林歸來之時，家中正好遭遇一場大火，讓家里損失慘重，父親便認為他是個克星，對他冷眼相待。這種排斥相對于之前對他的遺棄來說，更讓人心生悲涼。在沒有撫慰和關心的成長道路上，孫光林是孤獨的，心中充滿淚水。在沒有得到親情的孫光林身上，我們看到了他為了尋找友情而堅持不懈地付出。哥哥有很多的朋友，以此來維護自己的自尊心，殊不知這樣的方式也傷害了自己的自尊，在哥哥被城里的朋友出賣之后，孫光林看到了建立在虛偽的友情之上的假象。于是他寧愿沒有朋友，也不用這樣的方式欺騙自己。但是他依然相信友情，所以還是不斷地去尋找它。于是兩個孤獨的靈魂——蘇宇和孫光林終于走在了一起，成為了朋友。然而孫光林和蘇宇的交往也只不過是黑暗中一束微弱的光芒，雖然照亮了他的生活，卻很短暫。最后蘇宇就因為沖動地抱了一個少婦，被送到了勞改所，最后又猝死。孫光林身邊唯一的一盞燈先是被人為地拿走了，后又被命運無情奪去，在自此以后思念蘇宇的生活中，孫光林又陷入到了形式上形單影只、精神上孤立無援的境地中去。一直在尋找感情溫暖的孫光林，最后被寒冷凍傷。他想要豐富的感情，最后望向四周，只剩下他一個人。

二、老人的孤獨——以孫有元失敗的人生為例

年少的孤獨或可通過外在的熱鬧予以適當的慰償和填補，于絕境中生出一絲哀淡的希望，年老的孤獨卻是臨死般的靜寂和荒蕪，像永無回轉之力的黑夜一樣具有濃重的悲哀。孤獨會使一個人無所依，而對一個只擁有回憶的老人而言，孤獨則會使他們只能留著一口氣苦捱尚留世間的歲月，是不折不扣又無形無聲的殘忍。

孫有元在年輕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向世界發出了勇敢大膽的挑戰。他在令人迷惘凄迷的無硝煙的戰場中摸爬滾打，對抗艱難的生存環境，即使跌倒也不退縮畏懼，站起來還要向他所生存的環境做出挑戰。只可惜，他像項羽一樣，是個失敗的英雄。年輕時他跟著父親征戰木匠行業，有過輝煌的成就，也經歷了最后失敗的無情打擊。本以為即使失敗，父親也退出了木匠行業，他自己依然能夠靠自己的本事帶著手下的伙計們闖出一番事業。可是因為最后一次巨大的失敗讓他幾近身敗名裂，很多人再也不敢雇傭他做活，所以他被人們打進了“冷宮”。“在母親死后，孫有元只能放棄自身精神世界的建構，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折射到來自所謂的高貴出身的妻子身上，照顧妻子即在呵護已成碎片的建功立業的欲望。”從妻子身上建構自己的精神世界是無奈之舉，但至少可以慰藉自己已孤獨的心。然而孫有元是在難民的隊伍中結識自己后來的妻子的，這時候的她，已經是個被歲月掩埋欲望的貴族女子，貴族只是她身份的象征，不能給孫有元帶來什么實在的意義。孫有元的妻子那顆憂傷無奈的心在貧困的家中似有似無，有時像夏天的一株青草，被日光暴曬，難免也會低頭；有時又會像冬天里的火盆中燃起的熊熊炭火，肆意滋長。孫有元就依賴著他的妻子這股若隱若現的文明氣息，度過了他三十多年的生命歲月。在他的妻子死后，他的世界便轟然崩潰，像要奄奄一息的火苗。于是孫有元就變成了一個孩子，每天坐在竹椅里自己對自己微笑，并且和他的兒子進行不眠不休的斗智斗勇。

年邁的孫有元有一個不孝的兒子，他的兒子怕他吃太多的飯，所以把他吃飯時坐的凳子做矮一截，讓他夠不到飯；每天都在說自己的父親是個混蛋。他的孫子們對他也極度的厭煩，從沒有和他促膝而談的時候，更不會去照顧他。就在他將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兒子也沒能給他做一副棺材，只是草草埋葬了事。

孫有元的事業是失敗的，他沒有在木匠行業中打拼出一片天空，這導致他走向了平庸；作為父親的孫有元也是失敗的，他的失敗并不是他沒有做一個有威嚴的父親，而在于他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終其一生，孫有元的失敗讓自己覺得孤獨，事業上無人相助，生活中兒子驅逐。老人站在風中無限凄涼，瑟瑟發抖，卻沒有人能給他披上一件溫暖的外衣。

三、性孤獨——以蘇宇青春期的性萌動為例

蘇家兩兄弟一直是孫光林所羨慕的，從小他們就很和睦的生活在孫家的隔壁，夫妻間相敬如賓，兄弟倆溫文爾雅，這讓孫光林對親情望眼欲穿。上了初中的孫光林最開始是和蘇宇的弟弟蘇杭混在一起，但彼此不是朋友。蘇杭總是向他的兄弟們講授生理課程，因為他的父母是醫生，所以他把家里關于生理的書偷出來給他的朋友們看。有一次他們在一起看女性彩色圖時需要一個人為他們守門，于是孫光林自告奮勇地做了這個守門的人，因此孫光林一直沒有看到這張彩色圖。后來慢慢地他和蘇杭疏遠了，因為蘇杭為了在別人面前顯示自己的尊嚴，便用柳條抽打孫光林，因此“他不再裝模作樣地擁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他寧愿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自尊，也不愿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種表面的朋友。”于是他和蘇宇成為了朋友。雖是少年的蘇宇，卻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成熟，這一點非常吸引孫光林。

最開始孫光林對生理有著無限的恐懼，一天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的內褲有一塊濕潤，卻無法解釋原因。之后他的身體又出現了更劇烈的顫抖，并且需要女性形象來援助自己。成為朋友的蘇宇和孫光林因為孫光林的變化好像在慢慢地疏遠他，終于孫光林鼓足勇氣，向蘇宇訴說了自己生理上的變化，蘇宇并沒有驚訝，而是很平靜地告訴他這是因為什么。余華雖然在書中描寫了孫光林的生理變化過程，事實上是為了襯托蘇宇，因為蘇宇更經歷著這樣的折磨，并且蘇宇比孫光林要大，生理上比孫光林更成熟，需要的比他更多。最后，蘇宇犧牲的也多。

他和蘇宇一直在想象女性的美好形象，可是當有一天蘇宇把那張蘇杭曾經拿出來、并且他一直想看卻沒有看到的女性彩色圖拿出來一起看時，他們都驚訝了，在他們心中一直美好的女性形象被一張張牙舞爪的圖畫給徹底擊垮了。他們一直在想到底是那張彩色圖上的女人是真實的還是他們想象中的女人更接近真實，于是他們陷入了同樣的困境。

這樣的困境是屬于兩個人的，或者還有更多和孫光林、蘇宇不相干的人的，但是悲劇只向蘇宇展開了攻擊。已經上了高三的蘇宇，生理上已基本成熟，他開始難以抵擋欲望的猛烈沖擊，對女性有了更深的渴望。一天中午在一個僻靜的胡同里，他看到一個長得豐滿的少婦向他走來，便渾身顫動不已，他難以控制當時自己欲火焚身的身體，不知不覺地走向那位少婦，并且抱住了她。其實他根本沒有想過要抱住她，只是身體里的欲望不受大腦控制。等到那個少婦大聲喊叫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拔腿就跑。一切已經太遲了，他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了代價。他被送到了勞改所。

青春期的男女身體都在發育，甚至有很多變化都讓孩子們來不及想為什么，就已經改變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性萌動也是正常的，只是這個時候的性萌動是孤獨的，因為沒有回應。理論對孩子們來說是空洞的，而真實才能讓他們明白一切。但是現實卻不允許這種真實的發生，所以他們為了不能真實的孤獨付出了代價。

結語

人生而就是孤獨的，只是偶爾會不知不覺地被綁架進周遭的熱鬧，以為可以擺脫個體孤單的形跡，但往深里活，往遠處活，又會覺得孤獨是無處不在的，是不可沖破的，孤獨對生命如影隨形，在人群中會愈加明顯。本文將余華《在細雨中呼喊》這本小說里的人物，按照孤獨的類型，闡述了其悲哀的命運遭際，試圖觸及宇宙時空中的永恒問題，即人性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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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誠誠（1988—），女，東北財經大學，研究方向：行政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