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經把你的陪伴當作了一種理所當然。曲曲折折的巷子總是拖著黃昏的日影,將一切的喧囂淹沒在突起屋脊的兩片碩大羽翼之下。你像是在浮華都市中隱逸的一座桃花源,偷走了我青春歲月中所有的沉靜。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女孩兒都有一個“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的江南夢,但似乎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愛著那樣一個凝著丁香般愁怨的女子。你便是那樣一個夢一般的女子,氤氳著水氣的空氣如輕紗般掩著你姣好的身姿,淡淡的雨絲是你揮不去的哀愁。你很靜,很凈,能融化一切的憂思煩雜。你柔婉的氣質就像一滴墨墜入水中,絲絲地化開在闖入者的心里,簡單卻攝人心魄。
最愛在夏日的午后黃昏之際走進你傾聽你的淺唱低吟。走著走著,溫柔的白光透過黛瓦之間拉著的絲瓜藤上肥厚的葉子間漏成一汪清清的碧玉;走著走著,白粉墻上歲月留下的斑駁被漸漸橘黃的晚照輕輕撫平;走著走著,一窗窗泄出的柔光溫暖了整個黑暗的前奏。
請告訴我該怎樣畫就你的憂傷和明媚。深綠淺碧的苔蘚從凹凸的青石板間蔓延上了白粉墻腳撓癢了我的心;一只剃了毛如玉墜般玲瓏可愛的狗兒臥在朱門前的石板上一瞬不瞬地望著我;一扇墻隔開兩代人,奶奶就這余光帶著老花鏡一針一針地納著鞋底,孫兒趴在小板凳上一劃一劃地寫著字……貞靜如你,低著眉眼演繹著自己的靜好歲月。
你的名充滿了悠遠的禪意卻又不失樸素——寺街,天寧寺是你檀香芬芳的心。我總愛在冬日黃昏里循著檀香穿過蜿蜒的小巷走進寺里,信步在漆了明黃色的兩堵墻夾的甬道里穿行。抬起頭能看見墻圍成的畫卷里一只掛著佛鈴的飛檐在疏朗枝椏的背景上微微搖曳,真是一番別有的韻味。我合上眼,輕輕踱著,怕驚擾了隔墻臘梅的幽香,怕錯失了空中佛鈴曳動的梵音。
不知為何,我獨獨愛著臘梅,愛著她“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約黃昏”的幽美。臘梅須得遠遠地品方才好,我一直固執于此。穿著冷冽氣息漾動而來的臘梅的暗香和著一柱裊裊檀香的清香,即便這是毒,我也甘愿飲盡!這樣的奢侈也只能淡淡地嗅,細細的品,一個不是深深愛著她恬淡內心的人是決計領會不到這樣的珍饈。多么細心而聰明的女子呵,溫柔鄉即英雄冢又何妨,惟愿溺死其中不復醒來。
也許我真是一個狠心的人,我也未曾想到我竟終會有一天會拋棄我們十幾年,幾千個日子里的溫存獨自漂泊在這北國的重嶺之中。當我遠遠消失在翻山越嶺的另一邊卻將你留在記憶的原點,聲聲嘆息著“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可是,你可知道,我在佛前起誓愿以三千發絲為線,這頭牽著一個我,那頭,系著一個你。
走在冰冷水泥殼上的每一步都如化為人足的美人魚踩著的刀鋒般的思念。我多么懷念你溫潤的青石猶如海底青荇般俏皮嬌羞地拂過我的掌心,我的血脈仿佛化為藤葉穿過足心長在了你的心里,從此,血脈相融,同氣連枝。
如浮萍般失了根的我和每一粒塵埃一樣漂浮在孤獨北國。一個人的世界,一個人的失眠,一個人的幻想,兩個人的畫面。我回頭,不見了你,原先放著心的地方很空,很虛,很雜,很亂,只長著一束塞北的征蓬。
如果有一天我回來找我的心,縱然我已經垂垂老矣,兩鬢斑白,也希望你記得:我不是過客,而是,歸人。
作者簡介:孫雅潔,蘭州大學文學院2012級漢語言文學二班,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