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晚年繪畫創作中的印象派精神

摘 要： 印象派作為西方19世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畫派，顛覆了西方傳統繪畫中的圖式結構，在藝術史的發展中具有深遠的意義。印象派倡導的外光寫生與色彩性、繪畫語言回歸繪畫本身等觀念，同樣影響了張大千的藝術創作。張大千潑墨潑彩的作品以印象派的光色表達傳統繪畫的意境，豐富了中國繪畫的形式和內容。

關鍵詞： 印象派 意象表達 圖像意識 圖式結構 光色關系

19世紀印象畫派開創了繪畫史的新紀元。印象派作品不再是簡單對客觀事物的“再現”，而是力求瞬間光色、靈感的捕捉及畫家對畫面控制的自主性，他們的作品并不遵循客觀對象的原本顏色和形制，多是按照作者自身的意愿運用強調個人繪畫語言的方式組建客觀對象及畫面的結構。印象派主張畫家走出戶外，親臨自然，用鮮明色彩及光線的瞬息變化勾畫作者對現實產生的“印象”。說是寫生，實為在寫生基礎上激發作者對客觀事物的感受，從而將作者的意識表達帶入圖像之中。從印象派繪畫作品中我們看到的不再是寫實性極強的傳統繪畫效果，而是強烈色彩的碰撞和線條的相交及豐富夸張的圖式結構，富于圖像意識表達——印象派畫家“繪”物言志，抒發的是內心世界的情感。張大千移居海外后，風靡西方的現代藝術對他的晚年作品頗有影響。例如他潑墨潑彩的新風格中就貫穿了印象派的創作理念和技法，將重彩和水墨融為一體，畫面雄勁健逸、瀟灑自如。“中西合璧”成就了張大千的晚年藝術創作。

一、意象表達和圖像意識

“意象”是畫家在借助客觀事物表達自我內心時在畫板上勾畫的圖像，并不是對客觀事物的純實物寫實，是融入了作者本身的主觀精神和情感，滲透了作者的審美趣味和人格信仰。印象派油畫的意象表達顛覆了西方具象寫實繪畫的直觀說明，將意象美學在繪畫藝術中完全釋放，超越了具體的、有限的客觀實在，塑造的是超越時空的情境，這豐富了油畫的表現形式和美感效果，彰顯了油畫的意境之美。在印象派油畫作品中可以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意象”的力量，感受作者的情感和信仰。而以象起意的意向性是中國畫審美要求的準則之一，是中國古典藝術追求的境界，也是東方民族和國家傳統哲學、審美意識、美學精神和哲學觀念的抽象體現。張大千從傳統中國畫的角度切入，結合印象派理念并大膽探索且付諸實踐，將中國意象美學觀以寫意和象征的表達方式與印象派藝術觀念融合表達出來。圖像意識是畫家創作理念中的潛在信仰。意象和圖像意識在印象派油畫中相得益彰，是印象派渾厚精神世界的來源出處。如果說西方傳統繪畫是對現實的具象寫實表達的話，印象畫派繪畫則是對畫家內心情感的強烈表達。印象派作品承載的是畫家的真實信仰和精神世界。因此印象派不僅是對物象的表現，而且是主觀精神感受的表達。張大千在潑墨潑彩作品中常借圖像意識進行創作與繪畫，內容上選取山水花鳥等自然題材，且不拘于客觀事物存在的時間和空間；在形式上夸張客觀形象以增添畫面的深意和韻味。貫穿了中國美學意象和印象派圖像意識的潑墨潑彩藝術在視覺上給人以沖擊，在心靈上給人以觸動。

二、圖式結構與光色關系

印象派作品不再運用超寫實的表現手法，畫家多運用并置或點彩的方式將對象堆積起來。打破了傳統繪畫中嚴謹、拘束、完美主義的理念，畫面中沒有精準的輪廓和清晰的寫實形象，取而代之的是線條和零星的筆觸，因此，畫面常給人以喧囂和生氣勃勃的感受。印象派繪畫將嚴謹的光色變化與繪畫形式相結合，將人類的情感與大自然構成聯系，并不局限于對主體形象在某個特定時間的再現，更是經過畫家的主觀提煉、概括與取舍，融合本人對自然物象的印象和感悟，對作品進行抒寫性的形象塑造，精心經營畫面形式傳達某種理念和精神。印象派引導后世畫家對光與色及畫面的圖式結構有了重新認識，打破了傳統繪畫拘謹的線描結構、固定的用色方式及不敢突破和創新的定向思維。

中國畫作為古典藝術的重要內容，受儒、釋、道哲學思想的影響，畫家面對客觀對象，通過大膽想象塑造出動靜、虛實相生的畫面。自宋元時期受程朱理學影響，中國畫常以“墨分五色”分布整個畫面，不主張“色”與“彩”的運用，明代時期這種風格最為盛行，成為不可突破的“禁地之圍”，直到今日，“墨”的主張在中國繪畫中依舊占據重要地位。由于歷史環境和發展條件的影響，許多中國畫家認為西方繪畫以寫實油畫在世界繪畫中不可多得，而中國畫在其歷史背景之下孕育的墨色古香之作也無法超越。而張大千在其后期作品中大膽將藍、綠和紅色礦物染色顏料與墨結合，以純熟手法將墨彩潑于紙上，追求畫面的瞬間偶然效果，塑造出形神兼備、墨彩相融的作品。他的潑墨藝術中將夸張的圖式結構與墨和彩相結合，沒有固定線性的勾勒和形體準則，卻是遠山熠熠與云霧交疊，嬌荷雨滴與恬葉輝映，突破了傳統寫意中以墨著色、以形塑型的固定模式，與中國畫“似與不似”不謀而合，與印象派不拘于型的瞬間表達產生契合，給欣賞者提供了無限的想象空間。他不僅將印象派大膽的用色、破形的理念融入傳統中國畫創作，而且將“點彩”手法融入其中，超越了傳統繪畫審美和手法媒介的界限。

張大千將一生傾注于中國畫藝術，他在不斷摸索中推動自身的進步和發展。印象派注重情緒的創作觀念也影響著他的創作，他后期繪畫中更加注重自己內心情感的表達，這種印象派的創作理念和精神帶來了畫面的抒情性，因此他的作品更顯現出情感的分量。西方很多美術批評家認為張大千潑墨潑彩作品是受西方現代繪畫的影響而逐漸向抽象演變，許多中國畫家則認為張大千是受中國先秦哲學老子“大象無形”思想影響，以中國傳統繪畫為基礎闡釋中國畫。張大千的潑墨彩畫確實是在傳統與現代繪畫結合的基礎上，繼承且創新了中國傳統繪畫。文化的形成和發展是民族根性的一種自我表達方式，任何一種文化的延續都是民族根性的影射，潛移默化地影響我們的生活。若是文化斷了根脈，民族就像是拔地而起的無根之木，自此枯萎不再復生。文化遺產作為民族精神和情感的載體，是民族歷史的記錄和見證，是民族的精神依托和人民寄予希望的棲息之處。隨著世界環境的不斷變化，原有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在被時代產物豐富的同時被涂改得面目全非。文化遺產與人和諧相處的基礎并不是“人定勝天”的理論，而是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相處時候含蓄內斂的對話，也是人在與自我對話中對自身創造力和生存價值的認知。“和諧”一直是中華民族不斷在追求和向往的社會理想，同時印證了我國天人合一的文化境界，崇尚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相處。黨和國家把構建和諧社會作為加強黨執政能力的一部分，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諧社會的構建既有利于我國文化遺產的保護，又有利于全民自身的身心同步健康發展。十八大“美麗中國”提出“水要綠起來，人要富起來，為了讓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國，也為了讓中國更好地了解世界，也為了充分展示中國人文神韻的豐富文化內容”，特別把生態文明作為首要方向和任務，力求在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中融入生態文明，以在保護國家環境和文化遺產的前提下謀求更好的發展。保護文化遺產的課題在我國政治生活中已經逐步被提上議程，這是國家為謀求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的必由之路，也是對民族文化實施保護的有效途徑。文化根脈的延續、文化遺產的存留和保護不僅需要國家的政策保障，更需要我們從意識和行動上參與其中。我們應該在生活中遵循事物發展的規律，不讓傳統的精髓隨時間消失在現代的世俗浪潮中，摒棄那些曾經蠱惑人心的糟粕，唯有如此，民族的文化才能有肥沃的土壤可以扎根、生長，避免現如今許多民族精神和意識繼續迷失和淪陷。21世紀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已是一種必然趨勢，在新媒體日新月異的今天，文化的交流和傳播也就更加快捷。在繼承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選擇性地習得外來文化，以外來文化必須服務本土文化的理念從事藝術創作，注重內外文化的交融才能對文化的根脈不斷延續和拓展。縱觀其晚年的藝術生涯，昭示了同樣的道理，可以說張大千是繼承和發揚本土藝術和文化、保護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踐行者中的典型性代表。

參考文獻：

[1]楊繼仁.張大千傳[M].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11.

[2]馬曉琳.十二五全國規劃教材·西方美術史[M].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07.

本文屬四川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項目“圖像意識與視覺文化視域下的張大千彩墨意象研究”（項目編號：ZDQ2012-1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