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書《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中,村上將李斯特的音樂《巡禮之年》干脆放到了書名里,讓他的主人公以此為向導重歸自我。
以雞蛋為創作之喻,并非是村上春樹的發明。不過他所有漫不經心的開頭和漸入佳境的探尋,都含有孕育一個超現實世界的味道。他的主人公往往在迷夢般的都市中有一些奇遇,進而對自我與世界的關系達成重新認知。

村上春樹的森林中還有眾多的交響樂、搖滾樂和爵士樂手,也有西方食物、神秘主義宗教、左派運動、一點點危機意識與傷感主義。他喜歡在作品中設置所謂入口和出口,比如《1Q84》中的高速公路出口,以便帶領讀者往返于現實和超現實,在《發條鳥年代紀》中,那個機關則是一口枯井。他也常用“兩個月亮”之類的鏡像手法獲得現實主義所達不到的敘述效果,在這位喜歡跑步、吃沙拉和意面、到處旅行的小說家眼中,世界并非看起來或表現出來的那樣,而他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把腳下這口井挖得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次跳下去找那個也許并不存在的寶藏。用力如此,就像一個人執意走進森林,要為自己或他人尋找不會迷失的路徑。
海德格爾說,每個人各奔前程,但卻在同一林中,常常看起來彼此相類。然而只是看來仿佛如此而已。
仿佛如此,或許可以用來形容村上所有的作品。
但在現實中他卻會選擇很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他在耶路撒冷的演講就是這樣,當時他說:
請允許我,傳達一條訊息,一條非常私人的訊息。這是我寫作的時候一直記在心里的東西。我還從來沒有將它寫到紙上或者貼在墻上,但我將它刻入了我頭腦的深處,它差不多是這樣的:“在一面高大、堅固的墻和一只撞向墻的雞蛋之間,我將永遠,站在雞蛋的一邊。”

村上所有的主人公都站在雞蛋的一方。為了讓雞蛋擁有多一種可能性,他為現實世界增設了僅屬于他的平行軌道,打開他的書,就如同進入另一個“仿佛如此”的世界。
有人還記得村上1996到中國來的事。當時他為了寫《發條鳥年代記》,要去中蒙邊境考察日蘇諾門罕戰爭遺跡。根據他后來發表的游記,是先到北京,然后去了大連、長春和內蒙古。從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在長春動物園找熊貓,很緊張地抱著小老虎拍照。他最終沒有找到去熊貓館的路,他似乎只能在小說中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