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對《裝在套子里的人》三個中文譯本的對比研究,以翻譯目的論為指導,從文本的語言運用、展示的歷史文化以及社會百態三個角度解讀不同譯本所突出的目的論的原則,從而對《裝在套子里的人》所體現的俄國特色文化有進一步的了解,并對翻譯實踐技巧與方法有更深入的認識。
關鍵詞:目的論 《裝在套子里的人》 翻譯對比特色文化因素
早在20世紀初,我國就開始了對契訶夫小說的譯介,現當代文學中很多大師都深受其影響。魯迅曾對契訶夫小說的翻譯與介紹做出過重要作用,法國重要思想家西蒙·波伏娃指出魯迅與契訶夫的相近之處;大師巴金塑造的人物也與契訶夫筆下的“小人物”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國對其作品的研究也有較大的發展和頗豐的成果,尤其是對他塑造的“裝在套子里的人”這一知名人物的研究更是不勝枚舉。但他們對《裝在套子里的人》不同中文譯本間的比較研究卻相對較少,因此筆者選定一個視角,從翻譯目的論出發,說明在不用原則的影響下譯文的差別,并通過對比,力求更細致地、全面地揭示《裝在套子里的人》所蘊含的文化信息,從而讓讀者對這一文章有更深刻的把握,進而對契訶夫這位文學巨匠的研究更深入,這便是本文的立意所在。
一、理論基礎
翻譯目的論產生于20世紀70年代,是功能主義翻譯理論的重要代表觀點之一,它突破了傳統的對等理論,強調了翻譯的目的性,指出翻譯想要達到的目的決定整個翻譯行為的過程和方式方法。賴斯把Skopos(希臘語,“目的”之意)的概念引入到翻譯的理論中,奠定了目的論的理論基礎,后與弗米爾合作在1984年出版了《翻譯理論基礎》一書。在目的論的結構框架中,他們認為在翻譯過程中要充分重視譯文的接受者這一群體——他們掌握不同的文化背景知識、對譯文有著不同的期待,因而成為翻譯目的最重要的決定因素之一。在目的論具體的運用過程中要堅持三個原則:目的原則——翻譯活動可以有多個目的,但主要指對受眾產生交際功能;連貫性原則和忠實性原則——符合語內連貫和語際連貫的要求,即通常所說的譯本應易于讀者接受并忠實于原文;忠誠性原則——從道義出發,保有對原作者的尊重并與其要表現的意圖一致。理論上,后兩個原則服從于目的性。
二、《裝在套子里的人》概述
《裝在套子里的人》是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優秀的短篇小說代表作。主人公別里科夫生活在俄國變革之風興起,農奴制度瀕臨崩潰的時代,社會籠罩在壓抑和恐懼的氛圍之下,自由的社會輿論被禁止,普通的街談巷議都可能招致災難,反動統治的爪牙遍布全國,人人都有可能是告密者。在白色恐怖高壓下,人們心驚膽戰,為了維持現行生活,人們將自己從內到外裝在套子里,嚴守生活、行動的條條框框,禁錮思想。別里科夫就是眾多套中人中的一個,他膽小怕事,現實常常讓他感到心神不寧、惴惴不安,他總是反復地說著“千萬別惹出什么亂子來”,他成為沙皇反動統治毒害下的受害者,卻又助紂為虐,行動上乃至精神上打壓一切新的現象,束縛一切新的思想,把周圍的人也裝在套子里。
三、目的論視角下的《裝在套子里的人》特色文化翻譯對比
(一)具體語言描述
作為享譽世界的短篇小說巨匠,契訶夫在文學創作中,語言以簡練、簡潔著稱,賦幽默于深意。在《裝在套子里的人》一文中更是運用幽默的語氣、夸張的手法,將諷刺的語言藝術效果發揮得淋漓盡致,而“套中人”和與套子特點相關的描寫體現出俄國在特殊社會背景下的獨特文化,并成為世界文學中的經典。
1.對套中人特點的描述
本文所選三個譯本——劉若與鄧蜀平合譯本、于曉波譯本、汝龍譯本(為方便論述,以下分別簡稱譯本一、譯本二、譯本三)都遵循了目的原則,按受眾期待接受的語境和語言方式來進行翻譯。譯本三發行于20世紀50年代,相對較早,且譯者本身對契訶夫有深入的研究,因此譯注是注重細節、語言精練,如“一句話,在這個人身上可以觀察到一種經常的和難忍難熬的心意,總想給自己包上一層外殼,給自己做一個所謂的套子,以便同人世隔絕,不致受到外界影響。”而譯本二被收入了《世界著名短篇小說》,是適合于大眾的小說讀本,目的在于提高人們的文學素養,在譯文上表現得就更為通俗,注解也更詳盡。同樣一句譯為“總之,在這個人永遠可以看出有一種難以壓抑的愿望——把自己包在殼里。仿佛要為自己制造一個所謂的套子,好與世隔絕,不受外界影響。”
2.套中人對周圍環境的影響
譯本一: ……他把我們逼得喘不過氣來, 我們只好讓步……
原文中并無“喘不過氣”之類詞的相關描述,譯者根據目的論的忠實原則與忠誠原則,結合語境,高度揭示社會的病態并突出“套中人”的反動本質,他們不僅是衣著上、生活方式上把自己裝在套子里,也不僅僅是性格上孤僻保守,更是精神上的禁錮和自我封閉,“套中人”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專制制度的爪牙,壓抑著人們的行動和思想。
(二)歷史文化
1.復姓文化
譯本一: 伊凡·伊凡內奇有一個相當古怪的復姓: 奇木沙—喜馬拉雅斯基。這個姓和他這個人很不般配, 所以全省人人都只叫他的名字和父稱。
譯本二:伊凡·伊凡內奇這個復姓相當奇怪:奇木沙·吉馬萊斯基,這個姓跟他很不相稱(因舊俄用復姓者多為名人、望族,而伊凡·伊凡內奇只是個普通的獸醫),所以省城里的人通常只叫他的本名和父親名伊萬·伊萬內奇。
大部分讀者對于俄羅斯的復姓文化了解頗少,只有深諳其歷史文化的人才懂得其中隱含的語言文化現象,故譯者多會對此類現象做出解釋。受弗米爾所提倡的目的論理論影響,多數譯者將譯文的接受者當成決定翻譯目的的最重要因素之一,也就是在翻譯過程中考慮受眾所具備的文化背景知識以及對譯文的期待等方面,以此出發來處理作品。譯本一和二分別用不同的方式加注,做出了解釋,能讓讀者在閱讀中沒有了文化上的障礙,更好地掌握了字詞在語境下的特殊含義,實現了目的原則。相較而言,譯本一角標加注的處理方式顯得行文更為流暢,讀者在閱讀中的情感狀態和理解上的連貫性不會被打破,從而使譯文可讀性加強,更好地實踐了連貫性原則。
2.“卡巴克”在俄語和烏克蘭語中的不同意義
譯本一:小俄羅斯人管南瓜叫卡巴克, 把酒館叫什諾克……
譯本三:小俄羅斯人把南瓜叫做卡巴克, 把酒館叫做希諾克……
兩種譯文只是名詞音譯時個別字詞的不同,并無大礙。而譯本二中則把這句話括入括號,當做注釋來處理。這是極度樂觀開朗的小俄羅斯(烏克蘭舊稱)姑娘瓦連卡說的一段話,聯系上下文可知,此時此刻,她正沉浸在對田莊的美好回憶中,滔滔不絕地向大家講述著田莊里又大又甜的水果和美味可口的番茄濃湯,她興奮極了,連續倆個“可好吃了”也不足以表達她激動的心情,試想在這樣的情況下,瓦連卡哪里有空閑專門解說“卡巴克”的意思呢。由此可見,于曉波的處理有恰當之處。但從原文來看,這是作品中的一句話,契訶夫并未把它歸為解釋條目,因此,劉若、鄧蜀平譯本和汝龍譯本在充分尊重原作者的基礎上,忠實于原文,堅持翻譯目的論的忠誠原則、忠實原則也未嘗不可。
此外,譯本一、三對“卡巴克”的注釋不同,一注: “卡巴克一詞在俄語中意為酒館, 而在烏克蘭語中則意為南瓜。作者借此說明華蓮卡的俄語說得不純, 夾雜著烏克蘭語。”汝龍注:“俄語‘卡巴克’意為酒館。”可以看出,兩種理解的不同之處,汝龍注釋的目的原則是讓讀者加深對“卡巴克”這一詞匯的了解,進而疏通文意,而劉若、鄧蜀平譯本則是為啟迪讀者,通過細節表現人物性格,華蓮卡這個談笑自若、活潑的不像姑娘的女子說起話來肯定也是不拘一格的,說到動情處蹦出幾個小俄羅斯詞語來也不足為怪,條條框框并未在她身上形成枷鎖,這正與別利科夫事事謹慎,處處拘束的性格形成強烈的反差和鮮明的對比。因此說,譯本一的注釋對原作者想表達的意圖的理解更深入一步,體現了目的論的忠誠原則。
(三)人世百態
作為俄國19世紀末最為杰出的批判現實主義藝術大師,契訶夫將文學創作的筆觸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向讀者展示了一個個在沙俄專制統治極度反動、資本主義迅速崛起的風云激蕩的時代中的人物形象,通過細致入微地描寫讓讀者真正感受到了當時俄國的社會狀況和在那種社會下的人世百態。
正如文中伊凡·內奇意識到的問題那樣,人們找不到生活的意義,看不到新的希望,為了迎合當局的需求而整天寫著不必要的公文,在無所事事中玩“文特”游戲,不知不覺中把自己封閉在套子中。更可怕的是“自己由于容忍這種虛偽而被人罵成蠢貨;自己受到委屈和侮辱而隱忍不發,不敢公開聲明站在正直自由的人一邊,反而自己也弄虛作假,還不住微笑,而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混一口飯吃,為了有一個溫暖的小窩,為了做個不值一錢的小官……”(汝龍譯)為了能保住一己私利而與螻蟻無異地茍延殘喘,拋棄了人格,喪失了尊嚴。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成為習慣,人人都變成沙皇專制主義的產物并以相同沉悶、壓抑的方式生活著。奴性浸過深入到人們的骨髓,人們越是想要維護這樣一種狀態,就越是小心翼翼、殫精竭慮,最終循規蹈矩,抵觸甚至扼殺所有新鮮事物與思想,在恐懼中把思想束縛,鉆進一個個套子里。
四、結語
從《裝在套子里的人》三個不同譯本所蘊含的特色文化中可以看出,不同的翻譯目的對譯本有著重要的影響,對目的論三個原則的重視程度與具體運用不同,譯本傳達出的文化信息和語言表達方式也不盡相同。以文學研究為目的,就更注重文本翻譯的整體性,思想內容表達的準確性;以文化傳播為目的,更多地考慮讀者群的閱讀水平以及和作品的交流溝通;以再現原作的語言表現力為目的,譯者就會充分運用翻譯技巧,調動各種句法手段以展示原作語言張力和風格。在目的原則的前提下,各個原則達到一種相互制約中的平衡,可以幫助我們通過譯本進一步還原原文,為以后作品的深入解讀和研究提供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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