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3年9月2日,中國先鋒話劇導演孟京輝攜作品《活著》在青島大劇院演出,本刊記者分別于9月2日下午“嶗山藝術講堂”及演出結束后的發布會上對話孟京輝,與其探討藝術與商業、導演與觀眾的關系。孟京輝就藝術市場商業運作的成與敗以及二三線城市藝術氛圍的淡漠和培育發表了獨特而犀利的看法。
“我比張藝謀更懂命運”
“憤怒青年”是孟京輝永恒的標簽,9月2日青島“嶗山藝術講堂”上的孟京輝依舊打扮另類、造型夸張:49歲的他永遠保持著“年輕化”的符號,破洞牛仔褲,阿迪達斯運動鞋,略長的卷發,身體歪歪斜斜攤開在椅子上,黑色襯衣開了一粒紐扣,三個小時里孟京輝始終露著肚腩卻渾然不覺。
這種不羈和真性情一流露在現場對話中。主持人問觀眾“有多愛孟京輝”,本刊記者大聲回答“愛你就像愛生病”,孟京輝立刻笑出聲音;本刊記者提問孟京輝“孟式版本的《活著》里有太多迪斯科、爆炸頭、FLASH、機器人等元素,且不說是否割斷了觀眾情緒,作為一個先鋒的導演,這些90年代的美學符合是否顯得落伍?”孟京輝立刻黑臉,“晚上看完演出再評價我,如果僅僅不喜歡我這部戲你沒有資格說我是‘爛導演’,如果看完我六部戲依舊不喜歡,那是因為你不是我的觀眾,你還是不能說我是‘爛導演’。”說完自己捧腹。
叛逆和自負一脈相承的延續到他的話劇里,從《思凡》、《一個無政府主義的意外死亡》到《戀愛的犀牛》、《兩只狗的生活意見》,孟京輝唯一在做的不過是“破壞”、“打破傳統話劇的敘述方式和文本方式。”
話劇《活著》同樣如此,不同于張藝謀電影版的展示死亡和傷痛,孟京輝更多的是探討宿命和生命本身。話劇里用瘋狂的迪斯科舞蹈、黃渤從頭到尾的現代服飾、夜店迪廳式的燈光、歡笑戲謔的形式淡化著死亡,卻揭示出命運的荒誕和無奈。
“你們找對人了,問對人了,我就是懂命運。張藝謀懂什么?《活著》不是農村戲,不是時代戲,不是死亡戲,是人在時代面前在命運面前都得死卻只能活著的無奈。”當記者問出“你懂命運嗎?”的問題時,孟京輝有些激動,急迫的想讓人了解對人以及人的命運的悲憫、無力感甚至宗教色彩才是他要展示的。
濟南觀眾沒有錯,是精英交不出“好糧食”
如同所有的文藝青年,敏感、容易著急是孟京輝的特質,記者的現場提問總是讓孟京輝感受到質疑,而本質上他又并非真正害怕質疑,他著急的是不被了解。
孟京輝認為任何藝術的成功都是因為美學的成功。本刊記者問“話劇界除了你別人都賺不到錢,該怎么解決?”孟京輝竟“幸災樂禍”的說,“活該!讓他們不叛逆,不先鋒,賺不到錢活該。落后就是要挨打,讓他們保守。”
“幸災樂禍”背后真正的情緒其實是孟京輝的“氣急敗壞”:“現在還自己畫地為牢,躲在破房子哭窮誰會給你錢?你以為只有抱著頭哭窮是對藝術的責任?叛逆和創新才是藝術家的責任,不用功不改變卻怨觀眾不掏錢就是耍無賴。”
觀眾有錢是孟京輝的觀點,觀眾愿意為藝術花錢是孟京輝的信仰。他把這種信仰演變成商業的運作,但文藝的天真依舊。
本刊記者就濟南小劇場醞釀多年卻遲遲不能發酵成形詢問孟京輝。孟京輝當即讓現場的外地觀眾舉手示意,“你以為濟南觀眾不愛看戲?是沒有好戲。看到了嗎?全國各地一大片呢。你是濟南媒體,你不也坐火車來了?濟南觀眾有什么錯?觀眾就是蘿卜,導演給吃什么吃什么。掌握了文化話語權的人拿不出好糧食還怨觀眾不愛吃飯?”
從濟南到北京的真正距離:濟南蓋滿了舞臺也復制不了蜂巢模式
北京蜂巢劇場是2008年孟京輝特意為《戀愛的犀牛》重新改建的新劇場。經營五年以來,每年蜂巢內有四百多場演出,場場爆滿。孟京輝可謂在商業上賺了個缽滿盆滿。
“是否設想過把蜂巢做成連鎖模式,在二三線城市推廣?一來拓展商業模式,二來利用個人品牌和名氣暖熱小城市話劇市場?”本刊記者對孟京輝提出到濟南演出并建立“蜂巢分店”的建議。
孟京輝猶豫一瞬,告訴本刊記者:“你的說法我想過,目前挺困難,蜂巢劇場說白了類似于高級定制,從舞臺設施到劇目排練到演員挑選到排演思想蜂巢都是不可復制的,到濟南恐怕要十年后。”
濟南離文化復興有多遠?濟南的文化市場孕育和回暖到底還要多久?在孟京輝眼中,這就如從濟南到北京不是一輛火車的距離,而是人文環境、意識形態、先鋒思想的距離。“任何人都可以山寨我孟京輝的劇場,但沒有人能做孟京輝。”孟京輝對濟南的建議就是“責任和引領。”藝術從業者有叛逆的責任,叛逆才能引領,“只有思想先行才有商業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