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主要探討的是張煒《九月寓言》中所體現的流浪意識。本文以流浪意識為一個出發點,對《九月寓言》進行全面、深入的分析與研究。從小說中的流浪意識的外在表現形式、流浪意識存在的內在原因進行探析從而論述張煒對流浪意識的書寫意義,揭示其深刻的內涵和作家創作心理極其文化心理內涵。
關鍵詞:流浪意識;?鲅;野地;精神家園
張煒的《九月寓言》中描繪了一群流浪者流浪與停駐的故事。流浪意識與漂泊氛圍貫穿整部作品。流浪意識是張煒大部分小說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存在。作家把自己對當代人精神狀況的思考融入到了對流浪意識的書寫當中,也更好的反映了張煒對于文學理想的堅守。
一.無處不在也無法終結的流浪
《九月寓言》描述的是發生在九月的田野的故事,在九月這一時間概念里流淌著小村人的歷史。小說結構上分為七章,每一章都有敘述的重點,既獨立成篇又有著內在的聯系。作者通過這種敘述方式把小村的歷史加以濃縮,在對小村歷史的講述中凸顯了流浪意識的無處不在,揭示了流浪無法終結的本質。
(一)流浪——暫居——再流浪的“?鲅”
作品描述的是小村人的歷史,小村最初就是由來自不同地方的流浪者據地而成。他們在流浪的途中順從心中“停吧,停吧”的呼喚在這里停了下來,被本地人稱為“?鲅”,一種劇毒的海魚。他們在此建立了家園,但小村只是一個暫居的驛站。小村從未真正屬于他們,相反,他們更像是小村臨時的旅客,他們終將再次流浪。小說最終也驗證了這一點,小村在采礦聲中陷落,暫居其中的“?鲅”不得不再次踏上流浪的旅途,重新去尋找下一個“小村”。
小村人不僅從整體上體現出了流浪——暫居——再流浪的循環輪回,而且小村人每一個個體也體現出這一輪回模式。比如露筋一家人正是這一輪回的最好的體現。露筋是小村中最優秀的流浪者,他出村流浪,在大家以為他不會有好的結果的時候,他卻帶著閃婆回到了村里。他和閃婆在田野中流浪了二十多年,而那種流浪的生活成為了他們心中最幸福的時光。他們結束流浪回到了小村暫居,但是作為他們生命與精神延續者的歡業最終又因殺了金友再次從小村出走開始了流浪,再次循環了他父輩的流浪之路。
(二)相對的“本地人”,絕對的“?鲅”
小村人從遙遠的地方流浪而來,他們是當地人永久的嘲弄對象。然而對于小村人來說,他們對自身的流浪身份很認同。他們不融入本地人的生活當中,也不讓本地人來打擾他們作為流浪人的生活的獨特性。他們作為“?鲅”來說是純粹的絕對的。對于工區的人來說,小村人又是相對的“本地人”,他們稱工區的人為“工人撿雞兒”,以此來彰顯自身對于工區的人的“本地人”身份。他們對于作為“?鲅”的工區人進行侮辱和嘲弄,這是他們暫時的停留在小村成為相對的“本地人”后的一種內在變化的表現。而對于未正式出現的本地人,我們也可以推想出他們可能也被某一群體即相對于他們而言的“本地人”看作“?鲅”。沒有小村人便無所謂本地人,沒有工區的人,小村人也就不會產生本地人的心理。他們本地人的身份都是相對的,但是“?鲅”的身份卻是絕對的。
這種狀態體現出人類對于流浪這一生存狀態的矛盾心理。一方面,流浪是令人向往的,即使是定居下來,他們的內心仍舊想要去追尋自由的純潔的“野地”。但是當他們定居下來后,瀟灑而本真的生命狀態開始被破壞。短暫的定居生活促使他們再次流浪,正如何清所言“當初為了尋找食物的奔跑每個人目的都是簡單和純潔的,可一旦停下來便善良漸退,邪惡滋生,……獸欲取代人性的力量……“?鲅”人在一個比較低的世俗的基礎上逐漸走向了生命的萎縮與整個小村的毀滅”[1]所以,他們作為“本地人”是相對的,而作為“?鲅”則是絕對的。
二.流浪的動力
小村人是一個流浪的群體,是什么原因或者動力促使他們流浪,又是怎樣的因由使得他們在停留后又再次踏上流浪的旅程?
(一)苦難現實的推動
在張煒筆下苦難是他所極力表現的一大主題,在《九月寓言》中也不例外。小村人是一群窮苦的人,開始流浪是為了逃避苦難,想要尋找到食物和溫暖的地方。正如金祥千里跋涉背回鏊子,正是由于對于食物的執著才完成了這一對于小村人來說偉大的舉動。而金祥在憶苦時講的故事里更明確的提到了這一點“他們都是出去找吃食的,在野地里奔跑,日頭把他們曬得黑不溜秋。”[2]苦難往往是他們選擇流浪的直接誘因。
(二)對精神“野地”的不懈追尋
書中小村人的流浪不僅僅源于對食物的追尋,更是由于內心對于野地的渴望。在張煒的小說里“野地”被賦予了更為豐富的意義,在小說中幾乎成為理想歸宿的代名詞。野地給人以滿足和寧靜,有流浪者所追尋的一切因素,是書中人物最向往的歸宿。而作者最大的理想就是融入野地“當我還一時無法表述‘野地’這個概念時,我就想到了融入。因為我單憑直覺就知道,只有在真正的野地里……人將得到所需的全部,特別是百求不得的那個安慰。”[3]不過我們要注意的是張煒和小村人所追尋的野地不包括城市,因為張煒認為城市是被肆意修飾過的土地,已經不再是純粹的野地。
當然,張煒所描繪的“野地”只是作者的理想幻影。小村人所尋找到的“野地”并不能完全滿足他們精神上的需求,或者他們暫時尋找到的“野地”也會由于自身的“毒性”或外來的工業文明的肆意的修飾而面目全非失去所具有的的一切美好和純粹的狀態,流浪的欲望促使他們再次去進行新的追尋。但是他們卻永遠也尋不到“野地”,于是他們只好一直流浪,一直追尋。
三.流浪意識書寫的意義
《九月寓言》中通過小村人的流浪命運書寫了作者對于流浪意識的理解。“流浪是一種物質和精神生存境遇中的失根或無所歸屬,以及與此相應的流動不定的生存狀態。” 張煒指出小村人以及人類流浪的終極目的——“野地”。“野地”是人類的存在本源,不僅從物質上,更從精神上提供了可供人類追尋的意義。
更為重要的是張煒對流浪意識的書寫揭示了人類的流浪是永恒的這一生存狀態。流浪是一種生存方式,也是一種與世界、自然、他人的對話形式和精神狀態。人類不論在物質層面還是在精神層面都不可避免的處于流浪的狀況并且這種狀態永遠無法終結。從人類歷史的發展來看,每一個種族、民族、家族都曾有過流浪的經歷。而從當代社會來看,為了生存當代人更加陷于這種流浪的生活當中。人們熱衷于到北上廣等發達地區工作生活,然而在精神上又一直沒有歸屬感,一直處于“?鲅”尷尬處境。
張煒通過《九月寓言》寫出了流浪是人的一種生存本質,人類總是處于我能往哪里去的質詢當中,被迫但也自愿的投入流浪的輪回當中。人類總是處于追尋卻不可得的狀態之中,但仍舊不停的追尋。正如張煒在《融入野地》中寫到的“就因為那個瞬間的吸引,我出發了。我的希求簡明而又模糊:尋找野地。……——野地到底是什么?它在何方?野地是否也包括了我渾然蒼茫的感覺世界?我無法停止尋求……”[4]。流浪背后是對理想家園無盡的追尋。
注釋:
[1]何清:《民間大地上的精神漫游——<九月寓言>細解》[M],《蘇州鐵道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年3月第18卷第1期。
[2]張煒:《九月寓言》,人民文藝出版社2005年版,第129頁。
[3]張煒:《融入野地》[M],《上海文藝》,1993年第1期。
[4]張煒:《融入野地》[M],《上海文藝》,1993年第1期。
參考文獻:
[1] 張煒,《融入野地》[J].《上海文藝》,1993 (1)
[2] 何清,《民間大地上的精神漫游——<九月寓言>細解》[J].《蘇州鐵道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18(3):77—80
[3] 李新濤,《守望于途中——論張煒小說中的流浪情結》[J].《語文學刊》,2007,(20):62—64
[4] 崔東奇,《心靈的漂泊與停駐——論張煒長篇小說中的流浪意識》[J].《新鄉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23(5):101—103
作者簡介:賈勝楠(1989-),女,漢族,河北省邯鄲人,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化與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