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宗師》看莊子的思想

摘 要：《大宗師》是《莊子》內七篇中的第六篇，是內七篇的主旨，也是莊子思想的核心。此篇主要討論了什么是真人，什么是道，如何得道等諸多問題。莊子想從此篇告訴人們應該怎樣成為一個真人，即自然而然，不受物累的心靈絕對自由的本真的人。從此篇中可以體會到莊子的一些重要思想，這對研究莊子有一定的幫助。

關鍵詞：《大宗師》 ；莊子的思想；真人；道；真知

《大宗師》是《莊子》內七篇中的一篇，是內七篇的主旨，也是莊子思想的核心。全篇主要是圍繞著“真人”這一理想人格來展開的，主要討論“真人”是什么以及人們應該如何成為“真人”，對于了解莊子的思想有一定的幫助。

一、何為真人

真人是莊子在其書中所設置的一個理想人格。《大宗師》里說道：“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即是說真人不倚眾凌寡，不自恃成功，也不圖謀世事。《大宗師》里還說道：“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無憂無慮，不為世俗煩惱所侵擾，即是莊子所說的“攖寧”。還有“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不為自己來到人世間而高興，也不因終將死亡而感到懼怕。這就是真人，就是莊子魂牽夢縈想要達到的最高境界。《大宗師》里還說道：“天與人不相勝也，是之謂真人。”達到天人合一，合于大道，即得道之人就是真人。

在《大宗師》中，還提到一個概念“畸人”。何謂畸人？文章中說道：“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即是不同于常人而又合于自然的人。他們雖不同于常人，做出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也無法理解的行為，但卻又是合乎自然，合乎大道的。這種畸人才是莊子所謂的真正的真人。在文章中，莊子列舉了幾個畸人，即子輿、子來、孟子反、子琴張、孟孫才。子輿雖然天生殘疾，但是他卻不因此而怨天怨地，抱怨任何人，而把上天賜予他的這一切當做是自然而然的。雖然他形體上殘疾，但是他的心靈卻不殘疾。對于上天賜予的殘疾，他選擇坦然面對，順其自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為雞，予因以求時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為彈，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為輪，以神為馬，予因以乘之，豈更駕哉！”“且夫得者，時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現在的有些人，只要身體上有缺陷，就怪上天對自己不公平，怨天怨地，采取一些過激的行為來報復社會，或者借故墮落，而沒有采取正當的行為來使自己有所作為，讓自己活得有價值。子來得了重病，快要死了，他的妻子兒女圍著他傷心的哭著，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悲傷，欣然面對一切，等待著死神的降臨，死了就像睡著了一樣。因為他認為“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孟子反、子琴張見朋友死了，非但沒有一點點的傷心，反而編曲彈 琴而歌，為朋友的“返其真”而高興。在常人看來，對著死人唱歌，這是不合乎常理，不合乎儒家禮儀的。人死了，應該悲傷才是，怎么能高興呢。但是他們卻不認為是這樣。在他們看來，人死了是返回到了人的本真狀態，回歸了自然，即回歸了道，當然應該值得慶賀，值得高興了，怎么會悲傷呢。所以他們為朋友的死高興的唱到：“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所以文中的孔子才感嘆道“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內者也。”孟孫才的母親死了，他哭而無淚，心不悲傷，居喪也不哀痛。人們想不通，沒有孝子這三方面的表現，卻能因善于處理喪事而名揚魯國。那是因為孟孫才“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后；若化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將化，惡知不化哉？方將不化，惡知已化哉？”即孟孫才不知道人為何而生，因何而死，也不知道人的生死先后。他順應自然而化成一物，以等待那些自己尚不知道的變化。如今正當變化時，怎么知道那不變化的呢？正當不變化時，又怎么知道已經變化了呢？“且彼有駭形而無損心，有旦宅而無情死。孟孫氏特覺，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孟孫才有駭人的形體卻無損于他的精神，形體朝夕改變而精神不亡。他所感到的是，別人哭他也跟著哭，這也是他順物而為的情形。這些畸人，他們雖不同于常人，做出一些異于常人的行為，但是卻合于自然，是自然而然的。這樣的畸人才是真人，才是自然而然的，不受物累的心靈絕對自由的本真的人。

二、何為道

道是莊子思想的核心。《大宗師》里說道：“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道是無處不在的，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它是宇宙的整體與本源，產生了世間萬物。然而它卻是可聞的，可得的。在《大宗師》中，莊子列舉了幾個得道之人，即女偊、子輿、子來、孟子反、子琴張、孟孫才。女偊得了道，雖年長而色若孺子。子輿得了道，雖然自己身體畸形，但是仍把它看作是自然而然的，“安時而處順”，沒有一點的抱怨，也沒有一點的厭惡。子來得了道，認為“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往而不可哉！”不懼怕死亡，坦然面對一切，任天地把他變為其他的任何事物。孟子反、子琴張得了道，朋友死了，不但沒有傷心，反而鼓琴而歌，為朋友的“反其真”而感到高興。孟孫才得了道，母親死了，哭而無淚，心中也不悲傷，完全順萬物的變化而變化，把母親的死看作是順其自然。這些即為得道之人，他們因得了道，從而達到天人合一，齊生死，齊是非，齊萬物，拋開了塵世的種種紛紛擾擾，而達到了心靈的絕對寧靜，真正地得了“道”，成了“真人”。在此篇中，還有一些得道之人，如西王母、黃帝、彭祖、傅說。他們因得了道，都有所作為，作出了一番事業。

三、如何成為真人（即如何得“道”）

《大宗師》第二段開頭說道“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先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但在我看來，得先獲得了真知，才能真正成為真人。那究竟什么是真知？如何獲得真知呢？

（一）死生，命也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死和生都是命，就像日夜永恒交替一樣，完全出于自然。許多事情都是人力所不能干預的，這是客觀的實情。“命”是天所賦予人的一種規定性，是對人生命的限定，它表明人存在的有限性。人活著就有“命”，“命”的終點是死亡，死亡是命不可少的一部分。我們今天還在用“生命這個詞，就說明人生在世是伴隨著自己“命”的，一旦這個命被收回，被奪走，人也就死了，就沒“命”了，這個人就不存在了。如果一個人去做危險的事或處于危險的境地，人們會說“你不要命了”。“命”是自我和“我”所在的世界的統一體，“命”自始至終都和“我”在一起，“我”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這個“命”。這是人生的存在論上的困境，人生的種種不自由就是因為人有命。所以“泉涸，魚想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此乃外生，齊生死也。

（二）得道是一個過程

莊子通過女偊“聞道”的故事告訴人們得道需要這樣一個過程：外天下、外物、外生、朝徹、見獨、無古今、不死不生。“外”是遺忘的意思，就是把世俗欲望的東西從自己的內心逐漸抽離出去，不受任何外物的干擾。首先，人要“外天下”，忘掉天下，而不是想著去擁有天下。其次要“外物”，驅除物欲，無欲無求，從而心靈上才能得到安寧。再次要“外生”，忘掉生死，而不是執著于生命為己有，整天恐懼死亡的來臨，為自己的形體所累。經過了外天下、外物、外生這幾個階段后，就進入了朝徹、見獨、無古今、不死不生了。“朝徹”即心境澄明，如水一般，“見獨”即得道，“無古今”即沒有了時間觀念的限制，“不死不生”即死生如一，生死無掛于心。忘掉了一切，任何事物也激不起自己心中的波瀾，心里異常平靜，連生死也忘掉了，心靈得到了完全的寧靜，可以自由翱翔于無邊之境。

（三）打破對生死、是非的執迷，不為形體所累

在《大宗師》中，莊子用了三個寓言故事來說明人應該打破對生死的執迷。形體本非我所有，死生存亡本為一體。忘卻生死，安時處順，才能真正地不為形體所累。子來得了重病，將死之時，他不懼怕死亡，坦然面對一切。“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之大冶鑄金，金踴躍曰‘我且必為鏌铘’，大冶必以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世間萬事萬物都是平等的，齊一的，又何必計較上天把自己“造”成什么東西呢。生與死也是一樣的，平等的，又何必計較呢。所以文章中說道“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

儒家教人要力行仁義，明辨是非。而道家卻要求人不能這樣，就如文中許由對意而子所說的“夫堯既已黜汝以仁義，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將何以游夫遙蕩恣脽轉徙之塗乎？”儒家既然用“仁義”對你施以墨刑，又用“是非”對你行以劓刑，你怎么還能夠進入遨游自得、逍遙放蕩、順任變化之境呢？所以，要進入這樣一種逍遙自得的境界，就要齊是非，忘卻是非，不為形體所累。

（四）通過“坐忘”，同于大通

《大宗師》講到了“坐忘”這一概念。何為“坐忘”？即“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也就是要毀棄肢體，拋開聰明，脫離形骸，丟掉智慧，與大道通于一體。儒家要求人要力行仁義，明辨是非，而道家則要求忘掉仁義，忘掉是非。只有忘掉了這一切，人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坐忘”就是要求人們忘掉一切，同于大道，與自然同一。這就是莊子要求的人應該回歸到原始的渾渾噩噩，無知無識，人與自然和平相處的社會，也只有在這樣的社會中生活的人才是本真的人。人在世俗之中本來就有許多欲望，為名為利，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所牽絆著，為物所累。只有通過“坐忘”，忘掉仁義是非，忘掉禮樂，最終忘掉自我，才能使自己不受物累，讓心靈有一個安身之所。

（五）安“命”

《大宗師》的最后一則寓言故事講道：“子輿與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面對困苦的境遇，子桑也會鼓琴而哭。“父邪！母邪！天乎！人乎！”的這種近乎憤怒和絕望的吶喊，顯然不同于莊子的“安時而處順”的態度。這也可以看出莊子思想的另一面。莊子也絕非冷漠無情之人，他也和常人一樣，會憤怒，會絕望，也有一顆關心民間疾苦的心，也會抱怨這個世界的不公平。但是抱怨、憤怒又怎樣呢？這個世界還不是一樣，對此無動于衷，困苦的人還是困苦。人人都知道造成這樣境遇的不是父母的愿望，也不是天地的罪過，那到底是什么讓自己處于這樣的困境呢？歸根結底還是“命”哪！知道了“命”是人力所不能改變的，就只能接受，認“命”吧！安“命”成了莊子安頓人們疲憊心靈的最終的方法，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只有知道這一切都是命之后，才能真正地成為真人。

結論：

李澤厚在《中國古代思想史論》中說過，《大宗師》是莊子思想的核心，它涵蓋了莊子的主要思想。在《大宗師》中，莊子主要討論了什么是“真人”，什么是“道”，什么是“真知”，如何得“道”等。“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先有了真人才有真知，“真知”是一種智慧，只有“真人”即得道之人才能知道，才能達到的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真人”是莊子所設置的一個理想人格，在此篇中，莊子還談到了“畸人”，何為“畸人”？“畸人”即是“真人”。“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畸人”即是不同于常人而又合于自然的人。“真人”就是這樣一種自然而然，不受物累的心靈達到絕對自由的本真的“畸人”。莊子的思想博大精深，領略了這一偉人的思想，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中，能讓我們的心靈得到暫時的寧靜。

參考文獻：

[1]安繼民 高秀昌.莊子[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

[2]崔海亮.試析《莊子.大宗師》篇的“真知”[J].長春工業大學學報，2009，（1）.

[3]吳根友.莊子論真人與真知的關系[J].中國哲學史，2007，（1）.

[4]袁法周.《莊子.大宗師》中“死生如一”思想辨析[J].固原師專學報，2004，（1）.

[5]丁藝.從《大宗師》看莊子的生死觀[J].湖南醫科大學學報，2008，（1）.

[6]李保華.從《逍遙游》看莊子的精神特質[J].中州學刊，2006，（9）.

[7]嚴春友.莊子思想的獨特性及其內在矛盾[J].河北學刊，2006，（3）.

作者簡介：楊青蘭，貴州遵義人，苗族，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