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梁啟超先生的輯佚學思想

摘 要：本文從輯佚的目的、輯佚所用資料類型、輯佚質量的評判以及輯佚者具備的素養四個方面系統闡述了梁啟超先生的輯佚學思想。

關鍵詞：梁啟超；輯佚學；思想

輯佚就是從傳世的有關文獻中鉤稽、輯錄已經散失的整部古書或現存古書中部分遺失的內容（包括較完整的篇段和殘章斷句）。如果細加區別，前者稱輯集，后者稱輯補。有的古書未佚，從傳世的有關文獻中，輯考其已佚版本的文字或體式，也屬于輯佚。輯佚學研究的對象是有關輯佚的理論、方法、歷史、成果、及其得失的評價和有關成就的利用。[1]

眾所周知，中國的輯佚活動歷史悠久，最早起源于宋朝，至清代乾嘉時期受考據學風的影響開始繁興，輯佚的方法日漸精密，影響日漸廣大，意識不斷強化，至嘉道時期達到鼎盛。雖然清朝輯佚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超過以往的時代，但清朝絕大多數學者還僅限于對清代輯佚現象和輯佚書進行極其簡單、粗略的敘述或介紹，而梁啟超先生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清代學者整理舊學之總成績”的“輯佚書”一文中第一次把輯佚作為一種特定的對象做出了較為系統的闡述。在這篇文章中，梁啟超先生首先給輯佚以獨立之地位，在篇章的安排上，把輯佚與校注古籍、辨偽書并列起來，使輯佚單獨成為一部分，這在當時無疑具有極重要的意義；而且，梁啟超先生系統地總結了清儒在輯佚上的巨大貢獻，認為清代輯佚參與學者眾多，材料涉獵廣泛，體例嚴謹，輯錄比較規范，考證頗為精詳，并通過列舉經、史、子、集各部的輯佚成果，總結經驗，形成了自己的輯佚學理論體系。

1.輯佚的目的

從歷史上看，古書散佚包括整書佚亡和部分殘缺，這兩種情況在流傳過程中都屢見不鮮，而且是相當嚴重的，其原因是多種多樣的，有政治原因，有戰亂的毀壞，有水火之災，有學術原因等等。正因為前代圖書的大量亡佚，才有了后代人的輯佚活動。梁啟超先生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清代學者整理舊學之總成績”的“輯佚書”一文中，認為輯佚的目的在于以下幾方面：

1.1讀者治學

要讀書必須有書，書的散佚，使很多重要文獻欲覓無從，學者按目求書，多索不獲，為了治學而輯佚。梁啟超先生說：“書籍遞嬗散亡，好學之士，每讀前代著錄，按索不獲，深致惋惜，于是乎有輯佚之業。” [2]

1.2求全求真

在古書流傳的過程中，有些篇章不全，有些是偽妄之作，通過輯佚可以恢復古書本來面目。梁啟超先生在談到《永樂大典》的利用價值時，“亦有其書雖存而篇章殘缺，據《大典》葺而補之，例如《春秋繁露》，或其書雖全，而訛脫不可讀，據《大典》讎而正之……。” [3]

1.3文獻保存

古代散佚的文獻中往往保存大量的非常有價值的資料，搜輯這些資料，利于文獻保存。梁啟超先生說：“史家著作，以兩晉六朝為盛，而其書百不存一，學者憾焉，清儒發憤，從事搜揖。” [4]

1.4主觀動機

因個人的政治信仰或興趣愛好而輯前人的著作。因喜歡前人著作，“清儒最尊鄭康成，竟輯其遺著”。[5]因不喜歡前人著作，或是因輾轉翻刻，錯誤較多而被后代的學者厭惡，“以現行《十三經注疏》中其注為魏晉以后作者，清儒厭惡之，務輯漢注以補其闕”。[6]

2.輯佚所用資料的類型

輯佚主要靠資料，參考資料多，輯起來就方便。梁啟超先生認為輯佚所憑借的資料來源相當廣泛，列舉如下：

2.1以唐宋間類書為總資料。 [7]

類書輯錄歷代典籍中各個門類或某個門類的資料，內容浩瀚，它是按類或按韻編排，便于查找和征引資料，使用起來方便，故往往是輯佚的首選資料。常用的類書“如《北堂書鈔》、《藝文類聚》、《初學記》、《白貼》、《太平御覽》、《冊府元龜》、《山堂考索》、《玉海》等”。 [8]

2.2以漢人子史書及漢人經注為輯周秦古書之資料。[9]

子史書種類多，而且在記載歷史事件、人物及典章制度等內容的同時，也保存了不少資料。特別是漢代史書，皆保存大量佚文，對輯佚來說，非常有用。“例如《史記》、《漢書》、《春秋繁露》、《論衡》等引古子家說；鄭康成諸經注、韋昭《國語注》所引緯書及古系譜等”。[10]

2.3以唐人義疏等書為輯漢人經說之資料。[11]

古人在注疏時，往往博引群書，薈萃眾說，且引文多有明確出處。梁啟超先生認為唐人義疏等書資料宏博，是輯佚最好、最重要的材料來源，“如從《周易集解》輯漢諸家《易》注，從孔賈諸疏輯《尚書馬鄭注》、《左氏賈服注》等”。 [12]

2.4以六朝唐人史注為輯逸文之資料。 [13]

古注是對古書的詮釋。在史書的注釋中，往往保存有被注的書的詞句或典故，這是注釋時引用的結果；注疏時，為了說明問題，有時又要引用他書一些材料，所以史注對輯佚很有用。“如裴松之《三國志注》，裴骃以下《史記》注，顏師古《漢書注》、李賢《后漢書》注，李善《文選注》等”。 [14]

2.5以各史傳注及各古選本、各金石刻為輯遺文資料。 [15]

其他史傳注、古選本、地志、金石等也是輯佚的重要來源。“古選本如《文選》、《文苑英華》”。 [16]

梁啟超先生所指出的輯佚所憑借的資料雖然還不甚全面，但已具有較強的概括性。

3.輯佚質量的評判

梁啟超先生在總結清代輯佚的基礎上所確定的“鑒定輯佚書優劣之標準”主要有以下5點：

3.1佚文出自何書，必須注明，數書同引，則舉其最先者。能確遵此例者優，否者劣。[17]

在輯佚時，我們會選擇多種載有佚書的書籍，為便于審讀和比較，輯錄佚書時應加以整理，標明出處。

3.2既輯一書，則必求備。所輯佚文多者優，少者劣。 [18]

在輯佚時最好廣泛網羅佚文，匯集眾本，從各本中鉤稽材料，然后整理寫定。取材廣，佚文全，輯本的質量就高，本子多了，異文齊備，也便于校注異同。

3.3既須求備，又須求真。若貪多而誤認他書為本書佚文則劣。 [19]

要提高輯本質量，還需從版本、目錄入手，進行考辨，綜合利用文獻整理的方法，考證作者、辨別體裁、查找出處、訂正誤字等。

3.4書篇第有可整理者，極力整理，求還其書本來面目，雜亂排列者劣。 [20]

佚文散見各書，東鱗西爪，不相連續，這就要求輯者參照他書，考其體例，重新編排，恢復原書的本來面目。

3.5此外，更當視原書價值如何。若尋常一俚書或一偽書，搜輯雖備，亦無益費精神也。 [21]

輯佚是一項繁瑣又耗費精力的工作，所以我們在選擇輯佚對象時，應首先考慮那些對治學意義重大，或具備史料價值和使用價值的書，否則耗時、耗力得不償失。

梁啟超先生所提出的五條輯佚質量的評判標準，至今仍然是輯佚工作所遵循的主要標準。

4.輯佚者具備的素養

4.1具備細心嚴謹的治學態度。

梁啟超先生說：“一些極繁難者，散在各條，篇第凌亂，搜集既備，佐以他書，苦心排比，乃克成編。”[22]因此要想把淹沒在文獻海洋之中的佚書，盡快、盡多地輯出，并做到不漏、不重、不濫、不訛、不誤，就要細心爬梳，仔細搜尋，一點一滴地進行鉤沉，不可粗心大意。[23]所以輯佚成果的好壞、多少是與輯佚者的細心嚴謹的治學態度分不開的。

4.2具有一定的知識素養。

要輯某書，必須通曉該門學科，明白該書學術流別，著述體例，著者師承，甚至連其行文特點等也要弄明白。除此之外，輯佚者還要具有一定的目錄學、版本學、校讎學、辨偽學、編輯學等方面的知識。只有這樣，做起輯佚工作來才能得心應手，輯佚成果才能既多且好。[24]邵晉涵輯的《五代史》質量較高，很有影響，梁啟超先生評價說：“非得邵二云輩深通著述家法，而赴以精心果力，不能蕆事。” [25]這說明知識素養好，是輯佚者應具備的重要條件。

總之，雖然梁啟超先生對輯佚學的研究粗略泛泛，不夠細致、深入、全面，但他卻是第一次對前代的輯佚活動做出了較為全面系統的總結，在輯佚學發展史上占據極其突出的位置，所以歷來備受輯佚研究者的重視。從30年代到80年代，在半個多世紀內，幾乎所有著作在論及“輯佚”時，大都沒有突破梁啟超先生的理論體系。直到今天，他的一些觀點仍不斷地被引證，對今人的輯佚、輯佚學的研究仍有較大的影響力，在中國輯佚學史上功不可沒。

參考文獻：

[1] 孫欽善.中國古文獻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98

[2]-[22][25]梁啟超.梁啟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4562-4566

[23][24] 葉樹聲，許有才.清代文獻學簡論.安徽：安徽大學出版社，2004：82

作者簡介：曹霞（1979-），女，西南民族大學文獻建設部主任，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