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我的光輝生涯》是澳大利亞女作家邁爾斯·富蘭克林的自傳體小說,主人公西比拉反抗婚姻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在西比拉生活的父權制社會里,婚姻是導致女人成為男人奴隸的罪魁禍首,她不愿成為犧牲品,勇敢而痛苦地進行反抗。本文主要從西比拉對婚姻的反抗方面來闡釋這部小說所具有的女權主義色彩。
關鍵詞:《我的光輝生涯》;西比拉;婚姻;女權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3)11-0164-02
《我的光輝生涯》是澳大利亞女作家邁爾斯·富蘭克林(Miles Franklin, 1879-1954)的半自傳體小說,成書于作者16歲之時。小說塑造了一個充滿反叛氣息的叢林少女西比拉·梅爾文,她性格潑辣、倔強,渴求知識,渴望愛情,追求獨立人格。在19世紀末的澳洲,婚姻依然是女性最好的歸宿。然而在西比拉進行的種種反抗中,她對婚姻的反抗是尤為明顯的。在她看來,婚姻是依附、侮辱、服從的同義詞。
根據伊萊恩·肖瓦爾特對婦女作家創作所經歷的三個階段劃分,筆者認為《我的光輝生涯》屬于“女權主義”階段,反對父權社會的標準和價值,倡導女性的權利、價值和自主權。西比拉對知識的無限渴求、對藝術的不懈追求、對男女平等和獨立人格的期求盼望,特別是她對傳統婦道和婚姻的反抗,反映了19世紀末女權主義的發展趨勢。
一、從小說中的已婚女性的狀況看西比拉婚姻觀形成
19世紀末的澳大利亞是一個以男人為中心的父權制社會,“嫁人”是女性唯一的“職業”,好妻子、好母親是當時的社會對女性的角色定位,謙卑、溫順、犧牲、忘我的“高尚淑女”是當時理想的女性角色。但西比拉意識到,正如伍爾芙所說,“女人存在的本質,就在于她們為男人所贍養,又為男人所支配。”女人不可能在婚姻中獲得與男人一樣的人格和地位,所以決定永不結婚。拒絕結婚可以說是對男權社會最堅決最絕望的控訴。
在西比拉的生活中,有三個結了婚的女人——母親露西、姨媽海倫和姆斯瓦特太太,她們無一例外都是婚姻的犧牲品。親眼目睹她們的生活,使得西比拉對婚姻充滿了抗拒和不屑。
西比拉的母親——露西,本是出身貴族家庭的女子,但婚后由于丈夫投資一次次的失敗,家庭狀況每況愈下,她只能無盡而無言地操勞。貧窮的生活使得她皮膚變得粗糙,脾氣也變得不好。當西比拉在外婆家看到母親少女時期的畫像時,驚訝地發現她的母親曾是一個十分可愛、天使一樣的姑娘。另外,由于“夏娃的災禍”,露西共生育了8個孩子。西比拉從母親身上看到的是“女人不過是男人無能為力的工具——環境的動物”。母親的婚姻悲劇讓西比拉很無奈,“我有什么權利去期望更好的結局呢!我閉上眼睛,瞻念前途,不寒而栗。我母親為此獻出了自己的青春、自由和力量,犧牲了女人最大的財產”。
外婆家的所在地卡特加,對西比拉來說是一個充滿了快樂和幸福的地方。然而,海倫姨媽的悲劇再次沖擊了西比拉的思想。海倫姨媽曾是澳大利亞最美麗的女人之一,但她的婚姻,雖然較之姐姐在物質上富足一些,但在精神上卻更加不幸。性格活躍的貝爾上校在結婚后不到12個月,便對他可愛的新娘感到厭膩并拋棄了她。“一個女人與丈夫離了婚,世人必定完全歸罪于妻子……她的一生被毀了。她受盡了自己信賴的意中人無情的凌辱,弄得她漂泊世途,既不是妻子,又不是寡婦,也不是少女。”在與西比拉談論愛情時,海倫堅持說,伙伴的友情之愛是世上唯一真誠的愛。海倫失敗的婚姻無疑對西比拉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更加強化了西比拉對婚姻的反感。
西比拉在巴尼山隘做家庭教師時的女主人姆斯瓦特太太是小說中的第三個已婚女性。她是一個高大、肥胖、邋遢、無知的女性,她的家中有著最臟的走廊、最臟的房間、最臟的椅子和最臟的家具。她比露西生育了更多的孩子,12個。她沒有受過教育,因為無知而非常滿意自己的生活,她也不可能意識到自己只是男人的奴隸和傳宗接代的工具。西比拉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滿懷挖苦地說:“我贊成人應該結婚,我覺得婚姻是迄今為止所提供的補充國家生員的最明智、最體面的辦法。”在西比拉生活的時代,婦女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而且女性根本就只是用來繁衍后代的工具,對于追求獨立、自由的西比拉來說,這是她絕對不能接受的命運。
二、從小說中的男性形象看西比拉對婚姻的反抗
小說中三個已婚女性的婚姻生活都給西比拉投下了深刻的陰影,使她清晰地認識到婚姻對女人的摧殘,也使得西比拉下定決心不步其后塵。同時,她周圍的男人們的行為及態度也從另一方面加強了她對傳統婚姻的叛逆。
西比拉幼年時生活的勃拉格勃朗總是賓客滿堂,各個階層的男人圍坐在他們家長長的餐桌前。那時的父親梅爾文先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西比拉認為,“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我的知己,是一部百科全書,是一個伙伴,甚至他就是我的宗教信仰”。后來父親不明智的投資使得家道敗落,而父親也意志消沉成了酒鬼,全家人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很快瀕臨破產的邊緣。更糟的是,父親酗酒賭博,把撫養家庭的重擔轉嫁到了妻子的肩上。“他要家庭供養,卻不能供養家庭。他是一家之主,卻沒有盡到應盡的義務。他對家庭失去了愛,失去了興趣,變得暴躁、陰沉,毫無自尊和勇氣。”而在西比拉的心中,“迪克·梅爾文是一個自私、可悲、軟弱的家伙”,“厭惡,而不是敬重,占據了我的心里”。她對父親的崇拜演變成了對男人的懷疑和厭惡,從而反過來導致了她對婚姻的恐懼與反抗。
西比拉的出生地卡特加是她所有浪漫故事的發生地。在外婆的眼中,“一到二十四歲,就可以繼承到英國的財產”,且“數量很可觀”的牧羊徒工弗蘭克·霍登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他身體健康,品質好,門第高,家境優裕。西比拉的天賦和智慧贏得了霍登的愛慕。但她又自卑于普通的相貌,既認為男性齷齪不堪,又唯恐自己其貌不揚不可能得到他們的愛情。正是這種自卑又自大的情結,使得西比拉在面對霍登死纏爛打式的求婚時,給予了嘲諷和駁斥,她說:“我絕不嫁給他,即使他是英國國王也不嫁。要我看,嫁人,即使是嫁給世上最好的人,也是降格的事情。”“我絕對不俯就去嫁給任何人。”而對霍登即將繼承到的財產,也是他敢于一再求婚的籌碼,西比拉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瀟灑動人,廁身于文學界、音樂界和藝術界”的埃弗雷德·格雷,是悉尼最有前途的律師。他來自西比拉理想中的藝術世界,是一個謙謙君子,而且機智幽默,帶給了西比拉極大的快樂。在19世紀,“婦女要做藝術家也得不到鼓勵。相反,她受到冷落、非難、訓斥和規勸”。而格雷對西比拉的天賦卻給予了很高的贊賞和鼓勵,甚至要帶她到悉尼去發展。但是當得知格雷打算向她求婚只是為了避免她名譽受損,西比拉用譏諷、刻薄而冷淡的話語挫傷了格雷的自負。雖然西比拉樂于傾聽格雷談論藝術,但對他只是友誼。在格雷臨走時,西比拉大為感慨:“與他交朋友,我會得到多大的樂趣!”“為什么社交的陋習不允許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女交朋友呢,就像兩個男人之間或者兩個少女之間相互要好一樣,彼此都很愉快,而除了純粹的神交,別無其他想法?”
小說中的另外一個男性,“高大魁梧,皮膚黝黑”,有著“一張坦率而討人喜歡的臉”的比徹姆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叢林人。他英俊瀟灑,心地善良,品行端正,頭腦冷靜,是位出色的鋼琴家、小提琴家,還是個清晰有力、訓練有素的男高音。但即使他和西比拉相互吸引,但在婚嫁問題上,西比拉依然堅持固有的原則。“在十九世紀的澳洲,金錢始終是傳統婚姻觀的支柱,這根金制的鏈條束縛了女人,使她們成為男人的附庸。”西比拉清楚地知道,婚姻不過是一份經濟合同,女人的命運無非就是嫁給出價最高的競標者。西比拉知道財產在婚姻中起的作用。在卡特加果園,哈羅德埋怨她和古德恰姆先生調情時,她抗議道:“要是你因為有一點兒錢,就認為自己不可多得,那你就錯了……你就認為你有權把我當做未來的妻子這么來教訓我!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跟你結婚……你不能因為社會習俗安排了女人的唯一歸宿是婚姻,因為她們想使自己舒適一點,而要找到一個男人,就輕易得出結論,她們追求的是你本人。實際上你不過是一個討厭的附加物,她們為了得到你的財產而不得不逆來順受……”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會為了比徹姆的財產而屈尊與他結婚,不會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失去自己的獨立和自由。然而,在哈羅德失去家園和財產之后,西比拉卻答應嫁給他。一方面,他覺得哈羅德在不名一文時確實需要她,另一方面,是因為如果她嫁給的是一個沒有財產的人,就不會失去自己的獨立。而后來在哈羅德意外繼承一筆遺產而得以恢復家業后再次向她求婚時,卻遭到了她的拒絕。她雖然深愛比徹姆,卻意識到“他可以提供我一切——卻不能駕馭我”,“埋在我心底的女性心理又復蘇了”。正是這復蘇的女性心理,使她最終放棄了比徹姆,以免成為他的奴隸。
西比拉拒絕了哈羅德的愛情,也就意味著拒絕了當時社會為女性設定的傳統生活方式,拒絕了那種喪失獨立人格、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生活,拒絕了沒有自我價值、只求奉獻不問索取的價值觀念。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西比拉拒絕的不是愛情本身,而是一份將帶給她巨大障礙甚至葬送青春和夢想的愛情。正如西比拉所說:“我和任何一個女性一樣適合婚姻生活,但必須是和一個與眾不同的丈夫——哈羅德不是這個人。”[7]
雖然西比拉成長于束縛、壓抑女性的父權制社會,但她奮力追求精神上的獨立和自由,拒絕屈從傳統的婚姻和道德約束。雖然她所追求的光輝生涯有著重重障礙,在追求知識和藝術的道路上必然要歷盡艱苦,但是,她能向著平等、自立、自強的方向前進,只憑這一點,她就足以令今天的女性佩服并充滿信心,因為,不管處于任何歷史時期,“對于女性來說,成為自己比什么都要緊”。
參考文獻:
〔1〕Franklin, Miles. My Brilliant Career [M]. Australia: Angus Robertson Publishers, 1990.
〔2〕Showalter, Elaine. 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 British Novelist from Bronte to Lessing [M].London: Virago, 1978.
〔3〕陳茂慶.反抗婚姻的叢林少女——小說《我的光輝生涯》女主人公形象剖析[J].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4).
〔4〕弗吉尼亞·伍爾芙.伍爾芙隨筆全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5〕弗吉尼亞·伍爾夫.一間自己的屋子[A].張巖冰.女權主義文論[C].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8.
〔6〕黃源深.澳大利亞文學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
〔7〕邁爾斯·富蘭克林.我的光輝生涯[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