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天使”抱團作戰

曾經火熱的天使投資如今正陷入低谷。

2010年之前，天使投資人還是非常神秘的群體，全國總共也就幾十個人。2011年，隨著薛蠻子、徐小平等一群頗具知名度的職業天使投資人大紅，天使投資有了一定“知名度”，2012也因此被稱為天使投資人的元年。

但低落的經濟形勢、酷寒的投資環境，使得中國天使投資處于失落中，一些人退出了天使投資，轉投其他領域；一些人冷眼旁觀；也有一些人正在改變目前孤軍奮戰的現狀，試圖抱團“取暖”。

“去年環境不好，很多投資人的錢打了水漂，中間有很多教訓，這活又苦又累，一般人堅持不下來。”東方弘道投資管理有限責任公司執行董事張逸龍對《新財經》記者表示，大浪淘沙，中國的天使投資人至少還要有10年時間的磨礪，才能真正發展起來。

大部分投資都失敗

徐小平2006年開始走上了天使投資之路，投資過上百個項目，成功案例包括世紀佳緣、聚美優品、蘭亭集勢、紅黃藍教育等。但徐小平公開表示，他經歷過很多失敗，天使投資絕大部分都是失敗的。他說，每次投項目的時候都認為“又是一個Facebook”，結果卻往往變成“非死不可”。

大多數天使投資人還無法坦然面對失敗。事實上，中國天使投資2011年大爆發后，大量資金涌向各類創業項目，但眾多投資人砸在電子商務、社交網站、手游、APP應用等“當紅”商業模式上的錢，未激起一點火花就化為烏有。尤其許多與移動互聯相關的項目，在瘋狂式增長的背后，很多創業項目還未來得及成長，資金鏈就已斷裂。

“過去幾年，很多人狂熱地跳進來，浮出水面的天使投資人大都投資移動互聯網。很多業余投資人投了一兩個項目，幾百萬元打了水漂，就再也不做天使投資了。”戈壁投資董事總經理、著名天使投資人童瑋亮接受《新財經》記者專訪時表示，天使投資的特點就是高風險，投資時間一般長達5？7年。對于業余天使投資人來說，最大的風險是找不到一個好項目，投資風險大。

過熱的TMT（新媒體產業）讓前兩年蜂擁而來的投資人吃了虧。記者今年在不少聚會上接觸到眾多“小”天使投資人，雖仍熱衷于在一些創業咖啡館聊項目，或者參加圈子聚會，但對真正出資已經非常謹慎。記者發現今年一個項目都沒投，或者至今只投了一個項目的情況還挺普遍，也包括一些VC（風險投資）機構。

童瑋亮認為，國內職業天使投資人數得上名的只有幾百個，但浮在水下的天使投資人到底有多少，難以知曉具體數據，可能整個中國采取天使投資這種模式的有數萬人。

“成功概率較高的天使投資人一般出身企業，有創業經驗，財務實現了自由。”張逸龍認為，未來天使投資人的門檻只會越來越高，國內天使投資的歷史較短，真正能經得起考驗的天使投資人還很少。在國外，天使投資人屬于有一定年歲和閱歷的人，他們經歷過風浪，在創業上有經驗和教訓，能幫助創業者降低失敗的概率。

據了解，目前國內的天使投資人主要來自三方面，即成功的企業家、富裕人群和出身高科技公司的高管或職業經理人。這一名單上有徐小平、雷軍、楊寧、張向寧、周鴻祎、蔣錫培、薛蠻子、鄭曉軍、李開復、孫志偉、童瑋亮和蔡文勝等人。

童瑋亮說：“泡沫過后，金子依然發光，越是專業的就越是注重長期投資，看到的是至少5年以后的機會。”童瑋亮判斷，雖然現在大環境沒有明顯見好，但目前做早期投資是不錯的時機。一是現在這個市場環境下，創業者選擇創業，必然是帶了必勝的決心和勇氣；二是市場對項目的估值也偏低，價格合適。和2012年投了十幾個項目的節奏相比，今年童瑋亮保持了大致相當的投資節奏。

天使投資機構化

現在，一些天使投資人致力于“社交化”和“圈子化”，抱團行動，初見成效。

今年8月中旬，在北京一個創投圈的小型飯局上，青年天使會執行總干事陳磊拿著名片，殷勤地和每一位與會者換名片。童瑋亮擔任了青年天使會的常務理事，他對記者表示，以后類似天使會的組織會越來越多。由于天使投資風險高，對于很多剛剛投身天使、還不那么專業的富裕人群來說，如何分散投資風險讓他們最苦惱。

據了解，在青年天使會之前，2011年3月，在創投領域還出現了一個由薛蠻子、李開復、徐小平、雷軍等本土天使投資人組成的“天使會”。“這種組織具有公益性質，幫助對投資有興趣的人成長，吸引更多人參與投資。資金量放大了，創業者獲得投資的機會就增多了。”童瑋亮說，由于個人天使精力有限，真正個人能力十分突出、能夠單打獨斗成功的鳳毛麟角，抱團作戰成為趨勢。

個人天使和機構天使有什么區別？在許多人眼中，個人天使和VC開始沒什么區別了，徐小平的真格基金以及正式轉為VC機構的創新工場，它們都有一支非常優秀的團隊，只是規模和投資階段不同，天使就是早期投資，而國內一些天使機構可能會投項目發展的中期，甚至晚期都有可能。

而機構化后的天使，用機構的流程篩選項目做投資決策，和早期VC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競爭關系，外界很難分清楚誰是天使、誰是VC。在機構內部，VC與天使基金也常融在一起投資。

募來的資金投資和花自己的錢投資，畢竟不同。童瑋亮說：“市場在往前走，我們愿意做風險更大的市場。”戈壁資本2011年就從A輪投資提早到天使投資階段，成立了“綠洲計劃”，專門從事天使投資。據他透露，自2011年以來所投的項目，基本都活得不錯，而且還有幾個項目已經拿到下一輪投資。“天使機構化最大的難度在于能否養活一支專業團隊。例如一支4000萬元人民幣的天使基金，一年也就能收取100萬元左右的管理費，沒法養活團隊。戈壁、經緯、聯想等做天使，是因為機構本身就很有實力，養得活團隊。”童瑋亮說，對于本身有錢的投資人，純機構的天使很難生存，這時天使們應該采取更加開放和分享的姿態，“抱團取暖”。

“個人看項目憑的是感覺，而機構靠的是團隊的專業和規范，都有利有弊。”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使投資人說，天使投資高風險，是拿自己的錢成就別人的事業，某種程度上有公益的特性。而機構拿的是LP（有限合伙人）的錢，有業績回報壓力，不可能像天使那么偉大，機構里招聘的投資經理眼光可能也有局限性，因此，天使機構化并不一定是好事。

據陳磊介紹，青年天使會主要目的是鼓勵更多人投入到天使投資的事業中。值得一提的是，曾有不少項目同時被投資人會員合投。所謂合投，就是幾個天使投資人一起投資某一個項目，在國外，這也是非常普遍的一種天使投資方式，這種方式可以有效地分攤投資風險，降低天使投資人的失敗概率。但由于過去中國的天使們以單打獨斗為主，合投的情況較少。

據報道，7月份，國外一家連接早期創業公司和投資者的創投交流社區與融資平臺Anglelist推出“Syndicate”服務，讓單個天使投資人可以找其他個人投資者籌錢，即“領投人”與“跟投人”關系。該服務一推出即獲得熱捧。這使得創業項目融資效率更高，而天使投資人也更容易找到好項目，降低投資風險。

對于創業者來說，天使投資人的存在是一種福音，能幫助這些創業者度過最艱難的時刻。而對于天使投資人來說，這一行不僅高風險、投資時間長，還要忍受常人難以想象的寂寞與孤獨，兢兢業業扮演幕后角色，非專業出身的天使投資人或許很難堅持下去。

楊寧：天使九死一生

去年九、十月份，我、張巍、徐小平、麥剛幾個人在杭州的時候，有一個想法，覺得現在中國缺少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天使人組織，大多數都流于形式。以前天使投資是散兵游勇，現在要降低失敗率，提高成功率，就要進入一個組織的狀態。去年我們舉辦了一次大會，很多業界人士前來捧場。我覺得天使投資人是整個資本生態鏈上非常重要的環節，項目在進入到PE/VC視野之前，是需要錢的。

過去，天使投資人匱乏，產業鏈不健康，大家都盯著大公司去投，沒有人投小公司。現在，中國有較大的創業熱潮，很多人想創業，但非常缺資金，市場對天使投資的需求很大，處于創業者非常多而天使投資人過少的局面。所以，現在在中國做天使投資，我認為仍然是非常好的時機。

當然，天使投資的風險也非常高，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很多人前幾年看到天使投資人的巨額回報，被吸引到這個行業。但他們屬于盲目樂觀、盲目來參與的狀態，勢必會遭受到很大的打擊，甚至會被淘汰出局。當然也要看領域，某些領域比如我們所熟悉的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行業，存活率超低無比，傳統行業的存活率就好很多。

中國號稱天使投資人的有幾千個，我覺得真正靠天使投資為生的人在中國不超過100個人，這意思就是說全職的天使投資人。什么叫全職的天使投資人？就像我、徐小平。雷軍都不算，因為雷軍投小米，是CEO，不算全職天使投資人。兼職的數量，我個人估算一年投四五個項目左右，已經就是兼職的天使投資人了，這樣的人大概有500人左右。

天使投資要是投到好項目，投資回報比是非常高的。有人問我說，你是從美國斯坦福回來的，你畢業了怎么不在硅谷做天使投資？我說我根本不可能在美國做天使投資，美國有50多萬個天使投資人，我一個中國人跑去硅谷和人搶項目，根本搶不過，輪到我這里的都是些爛項目，什么Facebook、Twitter這種優秀的創業項目，根本輪不到我，那里有太多杰出的天使投資人了。

現在我有幾個項目做得不錯，等著上市了，但是誰能變成偉大的公司？不好說，我認為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偉大的公司，但是我只能不停地去種樹，到底哪棵樹能長成參天大樹，我也不知道。

我看任何項目就看兩部分，一是看人，二是看事。事可以評估，商業模式在成熟期的收入預期、行業的競爭度、是否有潛在巨頭存在、能否形成局部行業壟斷、用戶的一個使用趨勢等，這些事都可以評估出來。但是還有一個很大的因素就是你這人行不行，事好、人不行，也做不起來。

我挑的是人中龍鳳，也就是在創業者里頭，他處于哪個位置？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還是萬里挑一？“人中龍鳳”很多時候不光是他這個人，他的經歷、知識層面上的內容，包括他的氣場、世界觀和態度。所謂的虛的這些東西更可能打動我，我會投些很年輕的人，有沒有經驗無所謂，經驗是什么，不也是學來的？比如我投光影華視的管曉杰，我去年投的，也就1000萬元的估值，現在已經有一個多億的估值，就不到一年的時間。光影華視是中國最大、最成功的微電影公司，管曉杰根本不是學電影的，也不是學導演的，但我覺得無所謂，關鍵是你這個人是否足夠優秀，不經過學校的專業學習，自己學起來更快、效率更高。

做天使投資有兩個脈絡，不同投資人拜的祖師爺是不一樣的。我的祖師是巴菲特，巴菲特被投資領域稱之為價值投資人，價格低于價值就投，價格高于價值就不投，就這么簡單的一個邏輯。但美國還有一個很牛×的邏輯，比如老虎基金，天天出高價，這一脈絡的投資人賭項目將來的價值會噌的猛升，別看現在買虧，都認為你高估了這個項目，但到最后你還能賺錢。

天使投資我干了有7年了，我認為天使投資人是中國最稀缺的。我一開始也可以去做VC/PE，但我認為這個更稀缺，更容易搞出大名堂。然后將來做更大的基金，我的理想是有一天把我的所有基金打包上市，就像巴菲特，他的股票叫Berkshire Hathaway（伯克希爾·哈撒維公司）。

我覺得創業的人適合做天使投資人，也就說踢過職業足球的人才適合當足球教練，如果連足球都沒踢過的人就不適合當，起碼我認為創業過的人做投資人投項目的成功概率比沒有創業經驗的要高。

我做過ChinaRen，后來賣給搜狐，我做了一段時間搜狐技術副總裁。出來后二次創業又做了一家上市公司空中網，去納斯達克上市了。我自己覺得球員是有青春的，但教練不是，現在我做天使投資，只會越來越吃香。好項目永遠難找，慧眼識英雄最難，我這個人最怕的就是當初找過我，我沒投，5年后這公司上市了。我只能捶胸頓足，明明見了英雄卻不識。

在天使投資領域，我認為應該以最低的風險追求資本上的回報，所以最大的慈善其實是什么呢？在一個可控的風險情況下，幫助年輕人實現他的理想，并不是說我支持一個人去追求他的夢想，然后失敗率很高，害得我虧錢，這事兒我不干。徐小平老師也是靠自己的事業成功后，獲得很多財務上的回報，然后加入天使投資的行業。但是我認為他真的有種理想主義情懷和一顆幫助年輕人的心，人不光為錢活著。

（根據樂搏資本創始合伙人楊寧專訪資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