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米蘭·昆德拉透過存在主義的視角,對政治、歷史、愛情、人生等提出自己深邃的思考。文本不斷地叩問人的理性和靈魂,探尋存在的狀態和價值,力求突圍人存在的困境。
【關鍵詞】存在主義視角;《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生存困境
尼采在《快樂的科學》、《反基督:對基督教的詛咒》中大喊“上帝已死”,震驚了世界,也使人對自我存在的認知出現混亂和分歧;繼而薩特宣稱“存在先于本質”,這股存在主義思潮徹底顛覆人們對存在與選擇的認知。存在主義浪潮引發人類對生命存在狀態的思考與追尋。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延續了對“永劫回歸”與“生命意志”這一哲學上的二元對立命題的探討,在昆德拉看來,“眾劫回歸”是生命存在的沉重負擔。從反面說“永劫回歸”的幻念表明,曾經一次性消失了的生活,象影子一樣沒有分量,也就永遠消失不復回歸了。[1]米蘭·昆德拉從反面質疑了“永劫回歸”的現實性,他認為這個世界賴以立足的基本點,是回歸的不存在?!渡荒艹惺苤p》以此為基調,擺脫以往小說的傳統敘事模式,不再以故事情節取勝,而是通過多重視角透射事件本身,采用復調結構展現了作者對人生存困境形而上的哲學思考,不斷扣問遺忘與存在,而這些哲思處處閃爍著存在主義的光芒。
一、二元對立的命題
關于存在及其選擇,存在主義認為,存在先于本質,沒有任何本質是能夠獨立于或先于人的存在而存在的。對人的存在而言,存在就是自我選擇。人的存在完全孤立無援,他必須通過選擇自身所認同的價值觀,而不是外界所強加的種種,來界定自身存在的價值并給予它意義。作為人,就必須不停地進行自我選擇。一個人的一生就是一連串的選擇。選擇是人存在于本體內在的特性。[2]米蘭·昆德拉深受存在主義思潮的影響,在本文中,作者關注人生的命運與價值,剖析人生的種種矛盾與悖論。在其看來,人生是一種痛苦,這種痛苦來自于我們對生活目標的錯誤選擇,對生命價值的錯誤判斷。世人都在為自己的目的孜孜追求,殊不知,目標本身就是一種空虛。人類處在一種“對存在的遺忘”的生存境遇之中而往往不自知。探討存在的二元對立命題是人勇敢面對生存困境的一個重大突圍。
(一)輕與重
巴門尼德認為輕為積極,重為消極,昆德拉對此深表懷疑。在此哲學基調下,用小說的形式探討了哲學的深度命題。托馬斯離婚后,既害怕女人,又渴望女人。所以他發展了一種所謂“性友誼”,而特蕾莎的柔弱、無助和痛苦極大地激發托馬斯的高度同情之愛。對于托馬斯而言,愛情和做愛是兩碼事,這種愛的忠誠、束縛給了他一種難以承受的生命之重。當他們移居瑞士后,特蕾莎因無法忍受托馬斯的風流而選擇離開,托馬斯起初如釋重負,不久他卻被從未體驗過的重負所擊倒,在特蕾莎走后的第五天,托馬斯決定辭職回動蕩的祖國找回特蕾莎。對于托馬斯而言,“輕與重”是矛盾的、必不可少的。
(二)靈與肉
特蕾莎是其母親意外的產物,母親將自己一次次錯誤選擇帶來的不幸都怪罪在特蕾莎身上。特蕾莎特別渴望逃離母親無貞操、自暴自棄的粗野世界。當她在餐館遇見與眾不同的托馬斯時,她死死拽住他,義無反顧地逃離母親的世界。然而“靈與肉”的沖突又延續在她與托馬斯的愛情里,甚至爬行在特蕾莎的夢境里,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她都掙扎于這種矛盾和痛苦之中,直至一生。
(三)必然性與偶然性
六個偶然性使托馬斯和特蕾莎相愛了,而偶然性中又隱含著必然性,當托馬斯決定拋棄蘇黎世的工作回騷亂的布拉格追回特蕾莎時,他不斷地問自己“非如此不可嗎?”雖然他舉棋不定,卻已不知不覺回到了特蕾莎的面前,冥冥中命運的力量將托馬斯再次推向了特蕾莎。托馬斯想逃離這沉重的負擔卻又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到特蕾莎的身邊。人生就像俄狄浦斯式的悲劇,必然無法逃離。
(四)背叛與回歸
特蕾莎一生都嘗試著逃離母親的肉欲世界,當她遇到托馬斯之前,她取得了“靈與肉”斗爭的勝利,而當她沉浸于托馬斯“性友誼”的痛苦而無法自拔時,她選擇了背叛,她的不忠并沒有讓她找到答案,而是陷入更深的恐懼與無助。她的背棄實質是一種回歸,在“靈與肉的”抗爭中又跌回母親的肉欲世界。薩比娜一生都在不斷地背叛與逃離,她背叛了弗蘭茨,逃離了媚俗的弗蘭茨。她一生都鄙視、逃離“媚俗”,卻最終發現自己還是回歸媚俗。人似乎難以逃脫“媚俗”的追捕。
小說主要圍繞托馬斯、特蕾莎、薩比娜、弗蘭茨的故事,從他們各自的視角展現了充滿矛盾的二元對立世界。他們紛飛的非理性思維使人的存在顯得更加地真實。人生沒有圓滿,我們無法通過理性思維找尋到生命存在的意義,只能在二元對立的矛盾中尋求某種存在的平衡。
二、存在的悖論
當托馬斯意識到自己竟然為了因六個偶然因素產生的愛情而不顧一切回國時,他想熱烈擁抱特蕾莎的欲望頓時煙消云散。原來不顧一切的回來,卻在進門的那一瞬間發現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所追尋的其實是不存在的。專一的特蕾莎渴望逃離家庭集中營,卻奔向了托馬斯多情的肉欲世界;當她痛苦得無法自拔而選擇背叛時,她發現自己和母親又有什么區別呢,她的靈魂并沒有得到救贖,而是更加痛苦。當托馬斯終于完全屬于他了,她卻害怕這沉重的責任。苦苦等待來的唯一專屬卻讓特蕾莎措手不及,難以承受生命之重。
薩比娜在不斷背叛、逃離之后才明白,為了追尋那失去了的一瞬間而失去更多的一瞬間。她離開了一個男人只是因為想要離開他。她在不斷地背叛中困惑不已,最終卻發現自己也是媚俗的。這是一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我們無可選擇又必須選擇,一邊追尋又一邊失去,我們反對媚俗又時時刻刻都在媚俗。習慣于媚俗的弗蘭茨愛上了媚俗的反叛者,他活在自己所認為的真實世界中,當他最終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時,卻在媚俗的“偉大進軍”中受重傷而致喪命。正如《玩笑》自序所言:他們被烏托邦的聲音所迷惑,拼命想擠進天堂的大門,可是當門扉在身后呼的一聲關閉時,他們卻發現自己在地獄里。[3]存在總是對人開了一個多么大的玩笑。
生活存在著太多的悖論,也許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困境?!渡荒艹惺苤p》以哲理小說的形式,對被遺忘了的存在進行探究,對生命的終極意義表示了懷疑,從而探討了人類生存的方式,并嘗試突圍人類生存的困境。生存就是矛盾與掙扎,存在就是遺忘與選擇,再遺忘與再選擇。存在沒有對錯,許多問題也沒有最終的答案。昆德拉認為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非但沒有使人類成為大自然的主人和所有者,反而將人類引入一種“對存在的遺忘”的生存境遇。正如他在1985年5月耶路撒冷文學獎頒獎典禮中演講所指出的那樣“無論有意還是無意,每一部小說都要回答這個問題:“人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其真意何在?” [4]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之中,米蘭昆德拉透過存在主義視角直面人類生存困境,拷問生者靈魂。
【參考文獻】
[1]米蘭·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輕[M].許鈞,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2]杜吉澤.薩特——人的能動性思想析評[M].北京:石油大學出版社,1993.
[3]米蘭·昆德拉.玩笑[M].景凱旋,譯.北京:作家出版社,199l:自序.
[4]米蘭·昆德拉.小說的藝術[M].上海:三聯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