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紀曉嵐與戴震、王昶有非常密切的交往。他與戴震是莫逆之交,兩人情誼甚篤,在學問上也互有影響。雖然在個別觀點上有所分歧,但是并不影響兩人的情誼。而紀曉嵐與王昶則是同年好友,又同因兩淮鹽引案被牽連,所以兩人的關系非比尋常。
【關鍵詞】紀曉嵐;戴震;王昶;交往
一、紀曉嵐與戴震
戴震(1723~1777),字東原,安徽休寧人,是中國十八世紀著名思想家。著有《考工記圖注》《孟子字義疏證》等。乾隆十九年(1754),戴震避禍京師,衣食無著,暫住歙縣會館,曾隨禮部侍郎秦蕙田編寫《五禮通考》。次年夏,戴震與紀曉嵐相識,兩人遂成莫逆之交。不久,戴震就入住紀宅。[1]274
紀、戴結識之后,終日以談學論文為樂。戴震早慕紀曉嵐之名,乃將所著《考工記圖》呈給紀氏。紀氏贊嘆不絕,稱是奇書,并表示愿出錢為戴震出版此書,戴震非常高興。半年后,戴震就對著作做了修訂,刪去先、后鄭注,并作補注。再半年,書成。乾隆二十一年(1756)夏,紀曉嵐正式為戴震刊刻《考工記圖》,并為之序。序文高度評價了戴震在考據學方面的成就,認為戴震“深明古人小學”,“其考證制度、字義,為漢已降儒者所不能及”。[1]157-158在紀曉嵐家里的這些年,戴震發憤著書。乾隆二十年(1755),戴震為撰寫《方言疏證》做準備。同時,戴震開始修訂《屈原賦注》。
紀曉嵐與戴震在學問上相互切磋,互相鼓勵。紀曉嵐說,戴震在他家期間,“凡所撰錄,不以昀為弇陋,頗相質證,無不犁然有當于心者”。[1]274戴震修訂《屈原賦注》時就援引了紀曉嵐學術觀點。他注《離騷》“恐美人之遲暮”之時即注道:“紀編修曉嵐曰:美人謂盛壯之年耳。”還說:“草木零落,美人遲暮,皆過時之慨,即《論語》所云‘四十五十而無聞,斯亦不足畏’是也。”批評了漢代王逸、宋代洪興祖、朱熹等人說法的不當。[2]8紀曉嵐也時常請教于戴震。乾隆二十四年(1759)夏,紀曉嵐審定史雪汀《風雅遺音》時,就參考了戴震的意見。[1]160
紀曉嵐與戴震之間也有學術上的爭論,最突出的分歧便是圍繞著戴震《聲韻考》展開。戴震《聲韻考》 “力辯反切始魏孫炎,不始神珙”,稱“唐以前無子母之說,神珙字母,乃剽竊儒書而托詞于西域”。紀曉嵐贊同戴震“反切始魏孫炎”說,但反對戴震“神珙字母乃剽竊儒書”之言。紀曉嵐根據《隋志》推尋源流,認為《隋志》“明載梵書以十四字貫一切音,漢明帝時與佛經同入中國,實在孫炎以前百余年。且《志》為唐人所撰,遠有端緒,非宋以后臆揣者比”。[1]247-275紀曉嵐曾以此與戴震相商,但戴震知其會再與自己討論此事,于是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不謀而付刻”,對紀曉嵐的觀點諱而不言。紀曉嵐仍堅定的認為戴震“博極群書”,《隋志》所載不應不見。而戴震之所以堅持成見,“則在不使外國之學勝中國,不使后人之學勝古人”。 [1]274-275其實,戴震于西學頗有認同,且篤信西方天文學,[3]紀曉嵐在此點上對戴震似有誤解。而周積明認為紀曉嵐“對待中國之學與外域之學關系的觀念見解顯然要比戴震來得高明和富于理性”,[4]30則似乎拔高了紀曉嵐。
學術上的爭論,并沒有影響兩人的情誼。乾隆三十八年(1773),紀曉嵐薦戴震入四庫館,充纂修官。[1]208由于戴震的辛苦勞作,乾隆四十二年(1777)五月二十七日,戴震即病逝于京師,年五十五歲。后來,紀曉嵐作詩懷念戴震:“披肝露膽兩無疑,情話分明憶舊時。宦海浮沉頭欲白,更無人似此公癡。”“六經訓詁倩誰明,偶展遺書百感生。揮塵清談王輔嗣,似聞頗薄鄭康成。” [1]531詩追憶了兩人深厚的友誼,再次高度評價了戴震的學術成就。紀曉嵐在給余廷燦的書信中還一再囑咐將戴震《聲韻考》的錯誤改正,“勿彰其短,此盡平生相與之情”。[1]275如此云天高誼,怎不令人感動。
二、紀曉嵐與王昶
王昶(1724~1806),乾嘉時期著名文學家、金石學家。著有《春融堂集》《金石萃編》等。王昶與紀曉嵐是同年,都是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王昶中進士后,曾應禮部秦蕙田之邀,參編《五禮通考》。乾隆二十一年(1756)至二十三年(1758),在揚州兩淮鹽運使盧見曾家中教書。后來,紀曉嵐的長女嫁給了盧見曾之孫盧蔭文,大媒或許就是王昶。
乾隆二十五年(1760),王昶、翁方綱、諸重光三人在趙氏寄園結屋比鄰,時稱“三家村”。[5]卷二四而趙氏寄園就在給孤寺附近,離紀曉嵐家不遠。三十三年(1768),兩淮鹽引案發,盧見曾被參劾貪污。時任刑部郎中的王昶探得消息,將弘歷要查抄盧見曾的旨意透露給紀曉嵐。紀曉嵐覺事情嚴重,遂將消息通過其婿盧蔭文告知盧見曾。盧見曾得信,隱匿家產。朝廷查抄無果,弘歷震怒,命劉統勛徹查漏言之事。結果,王昶、紀曉嵐都被查了出來。弘歷“開恩”,將紀曉嵐發配烏魯木齊,而王昶則隨阿桂征緬。紀曉嵐在新疆戍邊三年后回京,王昶則在滇川輾轉九年。紀曉嵐回京不久,即做了四庫總纂官,王昶回京后則升鴻臚寺卿,尋為大理寺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乾隆四十二年(1777)正月初四,紀昀、王昶與曹學閔、曹文埴等小集。王昶有詩云:“頻年元夕渺天涯,裙屐重來賞物華。喜聽笙簫連爆竹,更移簾幕護梅花。新詩更愛湘靈瑟,異事如乘博望槎。憑仗諸君蠲宿疾,敢辭轟飲醉流霞。” [6]卷十五這真是一次愜意而舒暢的集會。
紀曉嵐喜歡收藏秦漢瓦當。乾隆四十八年(1783),王昶出任陜西按察使,即以秦漢瓦當寄贈紀氏。[6]卷四四五十三年(1788),王昶遷江西布政使。離京前夕,紀曉嵐邀在京同年小集,為王昶餞行。王昶有詩記之:“萬里歸來謁紫宮,霓裳仙侶此宵同。分別即久情難盡,悵觸多端語不窮。琴鶴無能宣化雨,蓬鱸有夢待秋風。西江幸與東華近,時盼音書寄楚鴻。” [6]卷十九
乾隆五十六年(1791)夏,王昶邀紀曉嵐等到自己家中小集,作詩記之:“持節經時汗漫游,歸來門巷集華輈。湘云澤雨誇聞見,雪藕冰桃佐勸酬。畫諾吏希官事簡,談元客到勝情幽。新知舊侶難同聚,消夏杯殘更訪秋。” [7]卷二一五十八年(1793)三月,王昶回籍省墓。六十年(1795)九月初三,弘歷立第十五子顒琰為太子,以明年為嘉慶元年。紀曉嵐身為禮部尚書,奉命擬定授受禮,王昶說:“逮為禮官之長,遇乾隆內禪之禮。進冊授寶之禮所未備,禮臣參稽經調,綜以會典,斟酌進呈,次第舉行,亦君所擬定者為多。” [7]卷十六
嘉慶四年(1799),弘歷駕崩,王昶來京參加葬禮。三四月間,曹學閔之子曹錫齡設宴招待他與紀曉嵐。王昶依然以詩記之:“霓裳詠罷大羅天,燕羽差池四十年。松鶴精神嘉未老,尊鱸歸隱病難痊。晨星曲指無多在,舊雨關情喜后賢。幸得春明同把盞,莫辭坐到燭花偏。” [6]卷二三
嘉慶六年(1801),王昶在鄉,有懷念紀曉嵐詩:“繼天受寶啟元符,內禪儀文萬古無。共謂春卿儒術裕,秉經酌史贊鴻謨。” [6]卷二四十年(1805),紀曉嵐逝世。王昶評論紀曉嵐道:“君閎覽博聞,文情華贍。……(修四庫)考異同、辨真偽,撮著作之大凡,審傳本之得失,撰為提要,其未抄錄者則為存目以識之。……蓋自列史藝文、經籍志及《七略》、《七錄》、《崇文總目》諸書以來,未有閎博精審如此者。” [6]卷十六嘉慶十一年(1806),王昶逝世。
綜上所述,紀曉嵐與戴震、王昶之間有深厚的友誼,在學問上也多相同之處。尤其是紀、戴兩人都是理學的批判者,其學問、思想當互有影響之處,這點容筆者異日探討。
【參考文獻】
[1]孫致中等校點.紀曉嵐文集(一)[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1.
[2]戴震.屈原賦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9.
[3]陳垣.跋凌次仲藏孫淵如殘札[J].文物,1962(6).
[4]周積明.紀昀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
[5]翁方綱.復初齋詩集[Z].續修四庫全書本.
[6]王昶.春融堂集[Z].續修四庫全書本.
[7]王昶.湖海詩傳[Z].萬有文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