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西晉太康時期后期統治階級的高壓統治,詩壇實際上并不如“太康文壇”時期的興榮。本文從左思的招隱詩為例,分析左思由“左思風力”的深刻諷喻,到后期歸隱的清新自然,并顯玄學的清淡之風的特點及其原因,揭示了左思由追求功名到最后受盡人間艱辛后看透世情,走向清淡并漸顯歸隱之心,以見創作主體的詩歌意蘊的變化與文化心理變化的關聯性。
【關鍵詞】魏晉玄學;左思;招隱詩
左思的研究,鐘嶸的《詩品 晉記室左思詩》提到:“文典以怨,頗為清切。得諷論之致。”左思的詩歌借古諷今,目的在于揭露門閥制度對人才的壓抑,抒發自己對高門權貴的蔑視。從學術界的研究來看,左思的詠史詩,對當時的門閥權貴高居權位而寒門子弟卻難以通過努力而進入社會主流的現實與進行無情的鞭笞,其筆觸入木三分,氣勢昂揚,內容與風格繼承了“建安風骨”的慷慨悲涼。
然而到后期,左思的詩風有一個轉變,其流傳于世的招隱詩兩首,文風清麗,語言凝練,描寫歸隱之地的優美的大自然環境,流露出與《詠史》及其前期作品的所沒有的玄學的氣息。早期,左思的經歷與其詩歌的成就并不一致。《晉書·左思列傳》提到“父雍,起小吏……以能擢授殿中侍御史”可見,左思出生在一個由貴族變為平民小吏的家庭之中,而當時,西晉正處于門閥統治的地位,能夠上位者均為世代門閥子弟。程千帆先生說過:“太沖家世本屬微寒。魏晉以降,門閥制度已漸形成。太沖設欲自致隆高,以其資地,實非易事。” i雖然而后其妹左棻入宮為貴嬪,然而皇帝好色而妹其貌寢,因此,并不可能會得到皇上的恩寵。因此,左思名義上是外戚,實際上,并沒有如其《悼離贈妹》詩中說到的“光邦耀族,名馳時路” 、“伊我之暗, 晞妹之曜”可見,左思對自身的命運的改變都寄托于妹妹的進宮,卻沒有實現自己的愿望,因此在早期詩中的字里行間便顯出呼喚建功立業、批評門第觀念的思想,漸漸形成了自己獨有的藝術風格,即“左思風力”,其大力呼吁建功立業,批判當時不公平的門閥制度,期盼國家早日統一的思想以及剛勁雄健的精神狀態,與當時太康詩壇頹廢華麗,的風格并不相似。它上承建安風骨,下啟鮑照、陶淵明的慷慨激昂,因此被陳祚明稱為“創成一體,垂式千秋”。
然而,左思的思想與風格并不是局限于以其《詠史》,其招隱詩中的隱逸思想更值得去深入研究。左思后期僅存的兩首招隱詩所隱含的思想,在學術界存在兩種不同的觀念。一種認為,左思盡管在后期的招隱詩顯示出其玄學的清淡與出世的思想,但本質仍屬于儒家的思想,因此左思只是“儒隱”。在鐘嶸《詩品》中提到“左思風力”,是指其氣勢慷慨,格調高昂,“這種美學風格的形成,與左思詩歌“以氣為主”的特點密切相關。” ii以氣為主,屬于儒家詩學的范疇。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到“一是要返本。所謂“本”是指以儒家元典為代表的“質”。二是要糾“失”。”結合左思的生平,不難發現,左思一心為官,卻因為門第的影響而沒能如愿為國家效力。在其后期的詩歌中亦有所反映。《雜詩》末四句云:“高志局四海,塊然守空堂。壯齒不恒居,歲暮常慨慷。”說的是自己盡管志存高遠,但是無奈沒有入世之路,只好終年躋身四海,郁郁不得志,在倏忽間已到年老卻仍是碌碌無為,只能空自嗟嘆。壯志難酬的感情躍然紙上。李善注云:“于時賈充征為記室,不就,因感人年老,故作是詩。”“左思的有官不就,并非陶淵明式的“性本愛丘山”,并非出于求隱,乃是因為所處的政治、社會環境讓他感到壓抑,局促不安,壯志無法施展。” iii
另一種觀念認為,受玄學的影響,左思到后期的作品已經沒有早期的慷慨氣勢,更多的是一種清淡平和,以描寫隱逸之地自然風光以顯其看淡世情,追隨許由過隱居生活的志趣,抒發了希企隱逸的高邁胸懷。兩種觀點形成鮮明的對照。
左思是儒隱還是道隱,學術界沒有一個定論。有關左思的研究,由于其存留的作品較少,且在歷史上的地位并不高,因此,其后期的思想,只能通過其作品進行推測。筆者認為,左思的隱逸觀中,并不是絕對地受到“入世而不得,轉而出世卻又郁郁不得志”的儒家思想還是“看淡世情”的道家思想的影響,從歷史上看,他受的是雙重的影響,但玄學味道將其抑郁部分掩蓋。
太康年間,晉、吳對峙的局面尚未改變,但洛陽士人進取之志已衰,許多人熱衷于清淡玄理,經營莊園,追求奢華,享受生活,以所謂“身名俱泰”的思想處世。士人進取之心的喪失,與當時的社會風氣有一定的關系。國家的治理有所懈怠,賢人無所出路。寒門出身的左思,加上“貌寢口訥”(《晉書·左思列傳》),與當時崇尚清談且講求風神儀表的社會,格格不入。因此,其外戚的身份與實際的情況不相符合,“因此左思的個性性格特征顯得極為復雜,同時作品與真實的人生之間流露出一定的游離性。” iv無奈之下,左思只能選擇歸隱山林。“躊躇足力煩,聊欲投吾簪。”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觀點由此而生。歸隱山林,歷來都是落魄文人在“塵網中”不得志的選擇。受過儒學思想的影響的左思,終身都有積極入世的觀點,而沒入山林,實屬無奈。
但是在左思的招隱詩中“儒隱”并不明顯,更多的是有玄學的氣息。“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中可看到崇尚自然的思想。這種對山林隱居生活的向往,表現的是道家養生怡情的目的式隱居,而非儒家待時而動的手段式隱居。“居終南山而隱”的觀點并不是其詩的主題。這種風格,也是與當時的社會相吻合的。西晉黑暗的社會,盡管抱有積極入世觀念的人大有人在,但現狀沒有為此提供發展平臺。“西晉后期既有的政治價值體系的坍塌使得士人或無奈或自覺地放棄了功名追求,反而使之更加切近地理解了老莊玄學對自身的意義,”玄儒兩家在亂世中如何安身立命的問題上找到了契合點,也即老莊的柔退靜守與顏孔的安貧樂道合而為一。道家順心而為的出世態度,顯然也是受到當時所處年代的天下黑暗,進而對現狀的失望,變關心天下為順應自己心意。進而又衍生出一種“無用之用”的思想,即去除功利追求,不求對他人有益,也不求個人的功名富貴,一切以全身遠害為宗旨。顯然,左思也受到這樣思想的影響,前半生的不得志,讓他看清事實的灰暗與無望的前途,因此退而歸隱,以自樂而樂。
左思的詩,的確隱藏著一種無可言說的悲涼,但更多的是一種看透世情,追求平淡的心態。因此要看清其矛盾才能更好了解左思其人。\
注釋:
i 顧農.說“左思風力”及其背景[J].山東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3):5.
ii 陳祥偉.左思思想新論[J].社科縱橫,2011(10):97.
iii 陳祥偉.左思思想新論[J].社科縱橫,2011(10):97.
iv 杜維新.左思及其詩歌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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