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陽老市建筑調查研究

【摘 要】老建筑是歷史的見證者，能夠充分反映一個地方建筑發展的歷史文脈和文化特征以及地域特色。通過對貴陽市云巖區和南明區現存老建筑的調研和文獻考釋，經過測繪研究，以貴陽甲秀樓為實例，從歷史、選址、結構、材料、裝飾等方面對其進行分析，深入解讀以甲秀樓為代表的貴陽市老樓閣建筑對中國傳統建筑精髓的傳承與發展，并給我們弘揚中國傳統建筑藝術帶來啟示。

【關鍵詞】貴陽；傳統；老閣樓；分析

樓閣是我國古代建筑中比較引人入勝的一種建筑形式，非常富有觀賞性和實用性。層次豐富，可凌空高聳，形式多樣，富于變化。是我國傳統建筑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充分體現了我國古代的建筑的建造技術和美學思想。

一、樓閣建筑的起源

早期樓與閣是區別開的：樓指重疊的屋宇，在建筑群中居于次要位置；閣指底層架空的建筑，平面多呈矩形，層數較多，有平坐，一般在建筑群中居于主要地位。這兩種建筑出現的時間很早，追溯其歷史淵源，和我國南方的干闌式建筑有著很密切的關系。由于我國南方地區氣候潮濕、炎熱、多猛獸蟲蛇等，因而人們修建一種底層架空的復層建筑，一層用作圈養家畜，二層用于居住，這種建筑算是樓閣建筑的雛形。“樓閣”最早見于史料中是在《國策，齊冊》：“為棧道木閣以迎王與陽城山中”；班固《西都賦》：輦路經營，修涂飛閣，自未央而連桂宮，北彌明光而亙長樂”。從這些文章說明棧道或復道上面有屋宇的叫閣或閣道；只是一座建筑，底層懸虛或次要的用途而其上做為主要的用途也叫閣，而一般的閣都帶有平坐。李戒《營造法式》重將平坐解釋為“閣道”，飛陛或飛閣” [1]241。雖然，樓與閣之間雖然有明顯的差別，但是在后世的發展中常把兩者并稱為“樓閣”。

二、樓閣建筑的發展

最初的干闌式建筑底層懸虛，既安全又不潮濕。后來出現的樓閣就是這種建筑的升級版。不過后來修建的樓閣一般建造的非常精美、高聳。杜牧《阿房宮賦》：“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喙，各抱地勢，勾心斗角。”從文中可以看出，早在秦朝時樓閣建筑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漢代與六朝時期的帝王推崇道教，崇尚仙道，認為在高聳的樓閣中能夠會仙人，所以漢武帝時期修建的樓閣高達數十丈。西漢時由于佛的教傳播，大量修建的佛塔建筑也屬于樓閣的一種。譬如，建于遼代的山西應縣木塔高67.31米，是中國現存最高的古代木構建筑。歷史上有些用于儲藏的建筑物也稱為樓閣，如；寺廟里面的藏經閣、用于觀賞風景的多層建筑也稱為樓閣（如；岳陽樓、黃鶴樓）。

三、閣樓建筑的主要特征

（一）結構特征

據汪興毅①先生研究：中國傳統木構樓閣多采用以柱、梁、枋等構件組成的木構架起承重作用，磚墻或木墻起填充和圍護作用，類似于現代的框架結構這種結構具有“墻倒屋不塌”的作用。柱、梁、枋等構件之間通過榫卯連接，有良好的延性和抗震作用；木柱直接擱置在頂面水平的柱礎或柱頂石上能起到滑移隔震的效果；屋蓋棱四錐形，并加蓋瓦件適當增加了屋蓋的重量，增加了構件之間的摩擦力和阻力，加強了木構架的整體性和穩定性；下有穩定的夯土臺基層，提高了臺基的承載力，消除臺基下土層對上部建筑的不利影響[4]3。建筑整體呈下大上小形狀，一層屋檐向外挑出較深，二、三層依次內收。

（二）空間特征

由于樓閣建筑為復層重屋，所以樓閣建筑的空間主要是由垂直向空間相互疊加而非僅僅是水平向的延展[3]2。

四、甲秀樓分析

（一）歷史

明萬歷年間，萬歷五年（公元1577年）進士江東之②出任貴州巡撫。下令在涵碧潭上方筑堤壩連接兩岸，當時先在沙中壘臺作“奮鰲狀”，名“鰲頭磯”，并于臺上建樓閣一座以培風水。取名“甲秀樓”，取“科甲挺秀，人才輩出”之意。后遭毀壞（具體時間無從考證），天啟元年（1621年）重建，并改名“來鳳閣”；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重建并恢復原名“甲秀樓”；現存建筑宣統元年（1909年）重建；1958年修復；1981年再次修復。

（二）選址

樓閣建筑較之其他住宅來說在選址上更為講究，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其他現存樓閣建筑的選址可以看出。南明河涵碧潭上方（見圖1），有一座石橋橫跨南明河，名為浮玉橋。此橋原為9孔石橋，南端一孔大，其余八孔小，如同一段白色的玉帶漂浮在南明河上。甲秀樓就建在橋的中段位置，取“獨占鰲頭”之意。站在樓上能夠看到涵碧潭、翠微苑和兩岸數百米的美景。

（三）結構

甲秀樓為三層三重檐方攢尖頂木結構樓閣，基座為一座月臺，月臺形狀似船，能夠減小河水對月臺的沖擊力。樓高20.54米，建筑面積約250平方。沿用了明清以來的通柱式建筑構架，將各層木柱相續成為通柱，與梁、枋構筑成為整體框架。即，二層的檐柱下穿至一樓作為一層的金柱，三層的檐柱也下穿至一樓，柱與柱之間用穿枋連接固定，由此形成一個穩定的構架（見圖2）。底層空間呈正方形，由紅磚圍合而成，東北方為入口，西南側開一個與入口對應的后門，各為一扇六開合頁門。其余兩面墻體中部均開一扇小窗。一層檐下設有回廊，回廊頂部做成卷棚（見圖2）。回廊外側共有十二根托檐石柱，石柱之間有幾合圖形石欄桿，石欄桿的望柱頭雕成蓮花狀。樓梯設計在閣樓內部，一、二層在南側，三層在東側。閣樓除底層十二根石柱外，其余構架全部采用木才，通體為我國傳統的榫卯結構。屋檐的轉角處，兩坡屋檐之間，有高高翹起的翼角，角椽逐根加大斜度，向角梁傾斜，如鳥翼上的羽毛，椽尾也插入角梁側，椽長逐根縮短。 屋角處的角梁斷面高度為椽高的三倍左右，椽和角梁的下端都搭在檐檁上。為使角椽上皮逐漸抬高到與角梁上皮相平，以便鋪設望板，在屋角處正側兩面的檁上各墊一根三角形木條，宋代稱\"生頭木\"，清代稱\"枕頭木\"。這樣，屋檐至角處就出現平緩的上翹（清代稱為\"起翹\"） [4]2。這種做在我國傳統木結構樓閣建筑中較為常見。

（四）裝飾

1.雀替

雀替是中國建筑中的特殊名稱。一層回廊的穿枋與石柱交接處，柱間的落掛下，安有雀替承托枋。作用是裝飾和縮短穿枋的凈跨度從而增強穿枋的荷載力，減少枋與柱相接處向下的剪力，防止橫豎構材之間的角度傾斜。其形好似展開的雙翼附于柱頭兩側。清代以前雀替的雕飾較為簡潔樸素（但是宮廷建筑的雀替較為復雜）。到了清代，雕飾慢慢變得繁復。此處的木雕雀替，以常青藤透、蝠紋為題材（見圖3、圖4），雕工精細線條簡潔流暢，明顯繼承了明代木雕的遺風，并賦予“萬古長青”，“福到了”的美好寓意。而輪廓曲線及雕飾上飾以油漆，顯得更為精美。

2.窗格

窗格在我國傳統建筑中應用相當普及，圖形內包括：人物故事、吉祥圖案、動植物紋、幾何紋等。人們賦予這些圖案以文學生命，又具有祈福、期盼吉祥的寓意和內涵。

一層的東南和西北墻面各開了一扇海棠形小窗，窗格分為三個部分，既海棠形外框內的回紋花格部分，一圈回紋花格圍合成一個長方形；里面是長方形內框中的忍冬花裝飾部分和最中間的寶瓶裝飾部分。寶瓶內鏤雕有二龍戲珠圖案，瓶頸處為龍珠，龍珠釋放出熊熊火焰，龍珠下面是兩條威猛的龍正在賞玩龍珠；這種組合的裝飾圖案，層次豐富，裝飾感很強。類似的圖案在貴陽乾陵山弘福寺大雄寶殿的門擋板上也有出現。二層采用“卍”字與幾何圖案相結合的窗格（見圖5）；三層采用“福”字格與萬字格組合（見圖5），兩者形成很好的疏密對比，構思相當巧妙。并在窗格的內側糊上一層宣紙，既起到擋風和過濾光的作用，又有裝飾的效果。據《辭海》記載：“卍”（音“萬”）是“古代的一種符咒、護符或宗教標志”。此標志也曾是苯教的標志。后來引申為堅固、永恒的意義，是一種吉祥符號。并且在古代印度，希臘等國也有出現，寓意著辟邪趨吉，平安與福報。所有窗格均用木材制成，外表層涂油漆。

3.垂脊獸

由于甲秀樓是木結構，屋脊以木材作底，再覆蓋琉璃瓦件。由于檐角最前端的瓦片要承受來自上端整條垂脊的瓦片向下的一個“推力”，如果不采取相應的措施加固，就容易滑落。因此，一層、二層、三層的檐角分別采用琉璃制成的嘴咬脊尾朝上的鯉魚（見圖6）、站立雙手合于胸前的仙人（見圖7）和龍頭做為垂脊獸（見圖8），用來固定住瓦片。這些富有象征意義的飾件，不僅有具有實際功用，同時也極富裝飾美感。

一層：“鯉魚”和“利余”同音。因此，用魚形來寓意“年年有余”、“吉慶有余”等。另外，生活在水中的魚在陰陽學中屬于陰性，具有辟火的寓意。

二層：仙人象征著吉祥如意。

三層：龍，據朱天順③研究“龍是出現于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種長身、大口、大多數有角和足，具有莫測變化的世間所沒有的神性動物”。傳說中；龍具有很多神性，能夠興云作雨，掌管一方海域。是中國古代先民們在長期的生活實踐過程中逐漸幻想出來的，由若干種動物特征組成的一種動物。寓意著騰飛與開拓，同時，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里龍是普降甘露造福人類的神仙。在封建王朝時期是王權的象征，而且人們還相信龍有防火、驅邪的神力。正因如此，中國古代的建筑經常運用龍的裝飾元素，既有美好的象征寓意，又有很好的裝飾性。如：長沙開福寺大雄寶殿的龍翼角、鴟吻；福建晉江和真阿蘭若殿的正脊；福建晉江草庵大殿山花；山西羊城潤城砥洎城東岳廟博縫、懸魚等。此處龍的運用是取其羽化登仙、防火的寓意和裝飾的作用。此處，三層不同的垂脊獸形成三個層次，分別代表不同的寓意共同呼應甲秀樓“科甲挺秀，人才輩出”的寓意。

4.鴟吻

它是一種奇特的傳統建筑部件，最早見于漢代宮殿，后來逐漸普及到了府衙、廟宇等建筑。隨著建筑的不斷發展，脊端的裝飾也隨之發生著由簡單到復雜的變化，造型也越來越復雜多樣。李戒《營造法式》；鴟吻形象除了兩端相呼應外，尾部略向天際翹起，魚形象更加柔韌富于動感。這是當時國家建筑的標準。甲秀樓垂脊上的吻為張嘴的鷹類的頭的形象（琉璃制，見圖9），無尾翼，這顯然不符合《營造法式》中的標準，而是經歷了數百年的發展演變之后的“鴟吻”的類型之一，作用是連接垂脊和建筑立面，起到過度與裝飾的作用。

5.天花、藻井

一樓的天花，直接將橫梁和二層的樓板裸露在外面，八根橫梁依次排列，大小相當（見圖10）。二樓的天花是平的（見圖11），表面繪有“四鶴朝日圖”.圖案呈放射狀，分成五個層次：圓心部分是第一層，為一輪紅日；第二層，四支仙鶴環繞著紅日飛翔，并且注視著中間的紅日；三層是一圈五顏六色的太陽光，光芒四射；第四層是一圈翔云圖案；第五層，為四環大小不一的顏色帶，由內向外分別為深綠、米白、黃綠。五個層次內容各異，卻又緊密聯系，形成豐富的層次關系，具有很強的裝飾效果。在我國傳統文化中，鶴象征著品德高尚的君子，“仙鶴朝日”圖案寓意著進步與高升。呼應了甲秀樓“科甲挺秀”的含義。三樓做成向上隆起的八邊形套疊藻井（見圖12），周圍裝飾著各種花藻井紋、雕刻和彩繪。這種藻井是北朝平棋圖案的遺風，只得保留了方井套疊框架。井內紋樣卻有多樣變化，共分為四層，每一層的圖案各有特點又相互呼應，層次豐富，具有很強的裝飾效果。最中間懸掛一盞九龍燈。

6.尖頂

尖頂高3.25米（琉璃制，見圖13），呈上大狹小的圓錐形，位于屋頂條垂脊頂端（見圖13）。尖與屋頂的交接處用石灰漿密封用于防水之用，灰漿表面貼瓷片做裝飾，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在樓閣頂上做尖頂在中國閣樓建筑中普遍出現（如故宮的祈年殿、

應縣木塔等），但這種形制的尖頂較為少見。

7.雕刻、繪飾

在建筑的很多部位都有精彩的雕刻和彩繪，內容豐富，題材多樣。一層墻體的最上端的一排磚雕有蓮花浮雕，磚雕圍繞墻體一周，好像一朵巨大的正方形蓮花；樓梯的扶手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龍頭（見圖16）；欄桿雕刻成卷草（見圖14）；橫梁的盡頭雕刻成盛開的花朵（見圖15）；門的欄板上陰刻蘭花圖案；屋檐的挑枋上繪飾幾何圖案；各垂脊的兩側以浮雕的形式裝飾著連環紋飾。它們在這都有著不同的含義：蓮花、蘭花代表高潔、卷草象征吉祥長久等。這些雕刻和繪飾都是我國傳統樓閣建筑中常用的裝飾內容，是對傳統的繼承。

五、結語

甲秀樓繼承了中國樓閣建筑的優秀傳統。即：運用明清通柱式樓閣構架的結構形式和裝飾手法；空間相互疊加；飛檐翹角；沿用北朝平棋圖案天花；充分運用浮雕、壁繪、窗格、神獸、雀替、磚雕、瓦當、琉璃瓦等做為輔助構件與裝飾。作為貴陽的標志性建筑，在建筑上有著許多獨特的地方：一、從選址上來說，它建在南明河的浮玉橋中段，從遠處看“宛在水中央”一般；二、獨特的三層三檐四角攢尖頂形制，在中國古代建筑史上都較為罕見；三、一層翼角上的垂脊獸“鯉魚”造型獨特，在中國建筑史上絕無僅有等。這些都充分體現出甲秀樓在充分繼承了我國傳統建筑精髓的基礎上，又有了很多新的發展與創新，是我國傳統樓閣建筑的典范。為我們研究中國傳統建筑提供了寶貴的事物參考。

注釋：

① 汪興毅，安徽含山人，碩士，安徽農業大學林學與園林學院講師。承擔建筑構造與結構、園林建筑構造與結構、中國建筑史等城市規劃專業和園林專業的教學工作。

② 江東之，字長信，安徽歙縣人。生年不詳，卒于明神宗萬歷二十七年。萬歷五年（公元一五七七年）進士。

③ 朱天順，現為廈門大學臺灣研究所教授。出版專著《原始宗教》、《中國古代宗教初探》等。

【參考文獻】

[1]李誡.營造法式[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6.

[2]貴陽市文物局.尋城跡（第一卷）[M].北京：中國攝影出版社，2012.

[3]喬訊翔.中國古代木構樓閣的建筑構成探析[J].華中建筑，2004（01）.

[4]汪興毅.中國古代木構樓閣的結構特征分析[J].山西建筑，2003（21）.

[5]貴陽市城市建設檔案館.見證-貴陽老建筑[M].貴陽：貴州科技出版社，2012.